“其实,这是心病。”晏辰惨笑一声,“那天在校杨上,将军有句话说得很对。用眼泪是报不了仇的。无钱无权无势,就算再恨,又如何。回想从前种种,受过的那些罪,吃过的那些苦,还有母亲的死……再念及这破身子,我又有何用?沈医官说,我这身子不适合学武,若是非要学,就是自寻死路。人生无望,大概也就是如此……”
“想要报仇,也未必只有学武这一条路。你看那孙膑,受庞涓迫害被砍去了双足,连走路都没办法。后来却成了齐国的军师,辅佐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为齐国奠定了霸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的不是匹夫之勇。”
“将军是在安慰我?”
百里子苓看着他那双水漾漾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刚刚是被蛊惑了。她可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是安慰这个狼崽子。可是,那话怎么就说得那么顺溜,这不是她的风格呀!
她愣愣地看着晏辰,心里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到了时候,该找个男人了?要不然,她干嘛对这狼崽子这么上心。
“将军放心,”晏辰拉住了百里子苓的手,“知道你心疼我,我绝对不会死的。”说完,他还眨了眨眼。
嘿,这小子又敢勾引她。
“放手!”百里子苓厉声道。
“哦!”晏辰松开了手,嘟起小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百里子苓一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点,想放缓语气道:“我不是凶你,我就是……你可不准哭,敢哭,老子抽你……”
百里子苓的情绪就这么会儿功夫让个狼崽子弄得七上八下的,她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从老沈头那里出来,她便直接去了桑吉的院子。
桑吉这院子她还真的少来。虽然他俩只有一墙之隔,但因为两年前偷看桑吉洗澡那事,桑吉便给她下了禁足令,不允许她踏入自己的院子。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么来。平日里他们也都在军帐里碰头,若是真有什么,扯着嗓子招呼一声,一墙之隔也能听得很清楚。
桑吉坐在床榻边上正泡脚,屋子里有炭炉,倒也不冷,手里拿了本书,看了一大半。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刚把脚抬起来,准备出去看看,那房门就被推开了。敢这样进来的,除了百里子苓再无别人。手里的书顿时就飞了出去,百里子苓躲闪即时,书没有砸中她。
“桑老二,别那么热情嘛!”百里子苓嬉皮笑脸道。
“滚犊子!”
“二公子,子苓给你赔罪了。我这,这不是有点急嘛,就给忘了。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百里子苓陪着笑脸。
“你是不是还想来看我洗澡?”就刚才百里子苓突然推门进来那劲儿,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他们这位将军,心头好像完全没有男女有别那点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了男人光身子,不但不以为耻,还以此为乐,他当时只觉得这百里子苓是有病。现在嘛,她不是有病,她好像都没把自己当女人。
“二公子,当年真的是误会,误会。”百里子苓对于偷看桑吉洗澡这事,打死也是不承认的,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毕竟,偷看男人洗澡这事,她也觉得是有点过了,好歹还是要点脸的。不过,她刚说完了误会,又上前拉住了桑吉的手,桑吉低头看了一眼,“干嘛?吃春药了?”
“嘿,”百里子苓甩开了他的手,“你他妈还真觉得我是女流氓啊?”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还主动拉我的手。将军,你觉得我该怎么想?难不成,你只是想试试我的手凉不凉?”桑吉瞧出她是有事,故意打趣了一句。
百里子苓转了个身,脸微微有点热,走到几案前坐下。桑吉看她有点不对劲,忙跟了过来,在另一头坐下。
“晏辰怎么啦?”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晏辰?”百里子苓抬起头来。桑吉笑了,拿起杯子给她倒了茶,轻轻推到她跟前。“你都知道他换不到银子,还让易风去青州给他买药,看来,是真喜欢他。”
“我他妈哪里喜欢他了,我是怕我的百年老山参血本无归。”
“将军,咱们都是男人,诚实一点。承认你喜欢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谁他妈是男人,老子是女人。”百里子苓有点火大。是,她从小长在军营,小时候是个野小子,长大了是男人婆,平日里也不拘小节,可怎么她就成了男人了。她是女人,如假包换。
“哦,我忘记了,你确实是女人。”桑吉一脸恍然大悟,装得有点痛苦。
百里子苓听出话外音,脸上有点挂不住,起身便要往外走。
“将军,”桑吉叫住了她,但她却没有转过身来,“我比你年长几岁,算是你老大哥。所以,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孩子,你要真喜欢,就好好对他。等过了年,他也就十六了,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如果你们百里家觉得他如今这样没有门第,我可以让我舅舅收他为义子,这样……”
“桑老二,”百里子苓打断了桑吉的话,“我百里子苓若是喜欢一个男人,哪怕他是个要饭的都没关系。他没有的,我都能给他。”
百里子苓走了,而站在屋里的桑吉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便是他认识的百里子苓。此刻,他的心头稍稍有点遗憾,当初两家议亲之时,他何必那么反对,其实百里子苓也挺好。当然,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做兄弟,那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是真要娶这样一个兄弟做老婆,他的承受能力估计还没有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