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句关怀, 却使得柳惊绝心中剧恸不已。
瞬时间,三百年积累下的所有思念、痛楚、孤独、愧疚、绝望......统统汇聚在一起, 化作了一股强烈的委屈, 如溃堤江水,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一时间, 青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近乎昏死过去, 泪水直浸透了姜轻霄层叠的衣衫。
也沾湿了她的眼眶。
好半晌,柳惊绝才稍稍稳定了些情绪,自女人的怀中抬起头来,开口却是在道歉。
声音沙哑无比。
“对不起,妻主。”
闻听此言,姜轻霄垂眸望着他,不解地蹙了下眉。
青年的喉结不断攒动着,语气充斥着自责与悔恨,“妻主对不起,我早该杀了它的,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妻主也许就不会死了......”
说着,他那双本就哭得绯如血玉的柳眼,重又沁出了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滚落。
柳惊绝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口中不断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乞求着爱人的原谅与宽恕。
见此情景,姜轻霄动作温柔地捧住了青年的面颊,长指一点点揩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她望着柳惊绝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女人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你的妻主,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我心甘情愿的。”
说着,姜轻霄缓缓扬唇,眸光泛起浅淡的温柔,“即使重新来过,我也依旧会选择那样做。”
柳惊绝闻言,瞳孔猛烈一颤,滚烫的泪水重又冲出了眼眶,溅落在了女人长指之上。
“妻主......”
见他又哭了起来,姜轻霄无奈失笑。
她低头,轻轻地吻了吻青年被泪水浸透了的眼睫,温声哄道:“别哭了,我会心疼。”
女人的唇瓣温凉柔软,激得柳惊绝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仿佛姜轻霄的那个吻不是落在了眼皮,而是落在了他心上。
“妻主.....”
柳惊绝喃喃出声,克制不住地抬起下颌,去寻女人的唇。
待两人的唇肉终于相碰时,青年的心尖猛地一颤,灵魂也在跟着战栗。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将女人引入口中,卷缠着她、裹挟着她、激烈地追逐、奋力地挽留。
拼命地吮吸着她口中的甜津,去滋润干涸了三百年的内心,抚平十万多个日夜的相思与孤寂。
如果可以,柳惊绝想要时光就此停止,整个世间唯有他与妻主。
窗外,橙黄暖融的夕阳照了进来,将二人的身影映在了地上。
缠.绵又缱绻。
适值盛夏,当空的日头虽烈,可壁立千仞的孤仞峰却仍凉爽如同仲春。
山风穿廊而过,葱蔚洇润的柳枝随风摇曳,惊飞了一群啾鸣不止的鸟雀。
翠绿的柳叶飘飘扬扬地落在树下一白裙女子的肩头,很快又随着她翻阅玉册的动作滑了下去。
“神君。”
常酝走近后跪地行了一礼,轻声喊道。
姜轻霄自手中的玉册移开视线,转而投向她,淡声开口,“何事?”
“绮绫仙尊传信来,说她已然平安潜入魔界了。”
闻听此言,女人点了点头,微凝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她轻抬长指,冲常酝吩咐道:“好,叮嘱她万事小心。”
常酝轻声应下,随后一转话锋,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地开口,“神君,酆都那边善魂丢失的事情有进展了。”
姜轻霄闻言长眉微挑,“哦?”
“有人看到那些丢失的善魂,皆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炉鼎中......给炼化了。”
女人脱口而出道:“谁干的?”
常酝皱眉摇了摇头,“看到的人说,那些人全身皆黑,蒙头蒙面,裹得手指头都不漏一个,压根辨不出是仙是魔。”
说完,常酝转头看向她,“神君您说,她们这是想做什么?”
闻言,姜轻霄微微眯眼,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册,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神情罕见地凝肃沉重。
半晌后,她方沉声开口回道:“我曾在《无卅册》孤卷中偶然窥见一上古神器,名唤玄阴戟。”
“它虽名唤玄阴戟,却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善魂打造,纯阳刚正到既可斩魔,又可弑神,无往而不利,若是问世,三界必将大乱。”
常酝听罢,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神君,我们该怎么办?”
女人长眉紧敛,“此事,地藏王菩萨可知晓?”
常酝点了点头,“菩萨已然知晓,并托属下向神君您转达一句话。”
姜轻霄闻言抬眸看向她。
“菩萨说,她愿全力协助您找出幕后主使。”
女人听罢,沉吟了许久,似在思索着什么。
常酝见状适时提议说:“神君,需不需要属下带人去酆都,阻止......”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姜轻霄抬手打断了。
“不可,那样的话不仅会打草惊蛇,甚至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说罢,她忽然抬手,以指作笔在空中虚划片刻后,一张信笺便浮现在了她掌心。
姜轻霄将手中之物递给对面的常酝,“将此物送予菩萨。”
常酝当即道了声‘是’,随后郑重接过,这厢刚要转身,却又被对方唤住了。
“神君还有何吩咐?”
闻言,女人微微侧头,朝擎明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回来途中,记得去一趟迩岛,就说......”
临近日落,原本温凉的山风经过一日的烘烤,终于变得暖融起来,吹拂在人身上,犹如披上了一层轻柔薄纱。
好不惬意。
这厢,姜轻霄刚刚放下手中的玉册,肩膀便被人自身后抱住了。
青年将头深深地埋入了她的肩窝,一边密密地亲吻她的耳垂与脖颈,一边小声控诉。
“妻主怎么在这儿,让阿绝好找。”
说话间,语气掩不住的委屈。
姜轻霄闻言,莞尔一笑,抬手握住了青年伶仃的手腕,将他拉至了自己腿上。
随后摸了摸他温热的面颊,柔声开口道:“睡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虽说她体内大部分的戮火在几十天前的第一场与柳惊绝的神交中已熄了大半,可余毒到底没清干净。
往后,几乎每隔一天都得神交一次,可二人灵力悬殊犹如天堑,每次启用沝芯后青年都要昏睡上一天一夜才能恢复精神与体力。
是以,姜轻霄非常关注柳惊绝的身体健康。
闻听此言,柳惊绝眨了眨眼,刚想解释自己已然能控制住沝芯的启用,不需要再睡那么长时间了,随即又咽了声。
只因......他可耻地享受轻轻主动关心他的每一瞬。
只见青年微微努唇,随后点了点头。
可怜兮兮地开口,“有的,妻主,阿绝这里有点不太舒服。”
说着,他拉起女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闻听此言,姜轻霄深深敛眉,刚想仔细询问怎么回事,青年便凑近咬上了她的耳朵。
小声哼哼道:“一觉醒来见不到妻主,想你想得心口疼。”
好半晌,女人才反应过来,柳惊绝这是在同自己说情话。
向来端方清冷的神君,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
她身子微微后撤,屈指刮了下青年挺翘的鼻梁。
语气宠溺又无奈,“小骗子。”
二人在原地没情侬多少时间,柳惊绝便如梦初醒般,将女人自玉凳上拉了起来。
“妻主,快随我回擎明殿!”
姜轻霄不明所以,可还是跟着去了。
待到入了侧殿,嗅到了满室飘散的米香时,才知晓方才青年如此焦急是为何。
“时辰刚刚好!”
说着,柳惊绝便将熬得浓香,入口即化的鱼片粥端了上来。
檀桌正中央不知何时也已摆上了四五道精致可口的小菜,嗅之令人垂涎欲滴。
见此情景,姜轻霄微微有些怔神。
“我知晓妻主是神仙早已辟谷多年,凡人的五谷饭食对你们来讲只是负累。”
柳惊绝一边说着,一边执筷去挑碗中的鱼刺。
他动作利落又熟稔,能做到既不损伤鱼片完整,又能将鱼刺快速挑出。
姜轻霄望着盘子中被他挑出的鱼刺,根根干净分明,再无第一次挑时的那样,沾满了碎肉。
她抿紧了唇,心中情愫说不出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