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韧直接扯开话题:“你那个房子什么时候收回来?”
罗雨微一愣,老实回答:“二十号。”
汪韧:“那你还要在酒店住九天?”
罗雨微:“嗯。”
“我知道了。”汪韧拿出手机,“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打个游戏。”
他不给罗雨微拒绝的机会,真的打开手游玩起来,罗雨微见他玩得认真,再抬头看看药水,的确也不多了,便没再开口催他回去。
急诊输液室并不大,这个季节也没有流行性疾病,深夜输液的人就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小厅里。
汪韧只玩了一会儿游戏就收起了手机,安静地陪在罗雨微身边,视线在输液室里扫过——白墙,一排排蓝色的输液椅,墙上贴着各种医疗海报,窗外是浓重的夜色,护士们进进出出……汪韧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感,很快就想起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这里是医院,他和罗雨微就是在医院认识的。
身边的女孩紧紧地拢着他的风衣,把脚都缩到了衣摆下,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汪韧觉得自己带件风衣来特别明智,这么冷的空调间,她居然穿着短袖短裤就跑来了,如果没有衣服盖,这一晚挂水几小时,别说她的肠胃炎好不了,估计还得再得个重感冒。
罗雨微也没玩手机,此刻脑袋晕晕乎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身边还坐着一个汪韧,她心里不禁五味杂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罗雨微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神奇。
“哎,你陪人挂过水吗?”她已经不冷了,见身边的男人在发呆,便懒洋洋地问他。
汪韧扭头看着她:“陪过啊,我妈,还有你。”
“噗!”罗雨微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羞得脸都泛红了,“汪韧你很讨厌哎!我哪儿能算啊?”
“怎么不能算?”汪韧比划了一下,“无非就是你躺着变坐着,当时你每包药水挂完都是我去叫的护士,那肯定算陪啊,对不对?”
“对,对对对。”罗雨微不敢再反驳,“哎呦,我真的说不过你。”
“本来就是。”汪韧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
晚上十一点多,罗雨微的药水挂完了,护士帮她拔掉针,她站起身,汪韧把风衣披到她肩上,肩线垮到上臂中间,衣摆几乎拖地,特别像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罗雨微见汪韧在偷笑,拢紧风衣衣襟,气道:“你笑什么笑?长得高了不起啊!”
汪韧指指她:“又有力气发脾气了,说明你挂的药水很管用。”
罗雨微不理他了,拎起包包和塑料袋,气鼓鼓地走去柜台拿药,医生给她开了好几种口服药,有片剂和冲剂,有的是调理肠胃用,有的是消炎用,要吃好几天。
把药盒全部装进塑料袋,罗雨微跟着汪韧离开急诊室,并肩走去停车场。
室外不像室内那么冷,汪韧把风衣搭在自己臂弯上,罗雨微拎着袋子,在他身边晃晃悠悠地走。
路灯照着他们,在地上投出两道影子,一道长,一道短,汪韧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天,再过几天就是中秋,现在的月亮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即将变圆。
他突然开口:“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走在钱塘的天空下。”
罗雨微反应过来,也抬头望向夜空,看到了月亮,感叹道:“对哦……”
“真的很有缘。”汪韧转头看她,指指身边的建筑,“你看,又是在医院,不信都不行。”
“迷信。”罗雨微别开头,快步往前走,马尾辫在脑后甩来甩去,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倔劲儿。
汪韧笑得很开心,继续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夏末的夜晚,气温其实很怡人,因着汪韧的这句话,两人心底都泛起了一片涟漪,面上却都保持着镇定,小心地没让对方发现。
在月亮的陪伴下,他们走到停车场,罗雨微又一次看到那辆黑色奥迪。
她站在车边发呆,不知道该坐副驾还是坐后排,汪韧直接帮她拉开副驾车门:“上车吧。”
罗雨微认命般地上了车,扣好安全带,汪韧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医院。
罗雨微坐在副驾,总觉得和上次坐这辆车时的感觉有点儿不一样,仔细一看,原来是后视镜上多了一串挂坠——小珠子串成的长珠链,底下挂着一个红色香袋,一直在她的眼角余光里晃啊晃。
“这是什么?”罗雨微摸了下那个香袋,“上次还没有的。”
“哦,这是我生日那天去庙里求来的……”汪韧卡壳了一下,“平安符。”
罗雨微没有怀疑:“看来,你是真的很信这些。”
汪韧笑道:“宁可信其有嘛,你别说,那家寺庙还挺灵,有机会我带你去拜拜,那边风景特别好,去那儿拜佛就跟远足一样,还有一家素斋馆,做的素面特别好吃。”
罗雨微问:“能求事业运吗?”
汪韧:“能啊。”
罗雨微抿抿嘴:“我这两年事业运的确不太好,真的应该去拜拜。”
“去呗。”汪韧说,“信我,真的很灵。”
医院距离酒店不远,没几分钟就开到了,汪韧把车停在酒店门口,罗雨微正要下车,汪韧问:“你住几号房?”
罗雨微警惕地看着他:“干吗?”
汪韧不和她卖关子:“明天早上我来给你送早饭,你一般几点起床?”
罗雨微又慌张起来:“不不不不用,我可以叫外卖,酒店也有早餐厅……”
“罗雨微,你先别紧张,冷静点,听我说。”汪韧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在生病,得的是肠胃炎,最近几天你不能再乱吃东西,哪怕是外头买的白粥,你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现熬的。我明天要出差,上午不用去公司打卡,我有空,而且住得离这儿不远,我家在启悦府,听过吗?离这儿就两条街,我来给你送早饭,保证让你吃到最新鲜的白粥,我只是希望你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听明白了吗?”
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诚恳的语气,罗雨微被蛊惑了,脑子还在挣扎,嘴巴却不争气地先做了回答:“听明白了。”
汪韧一笑:“听明白就好,那……房号?”
罗雨微:“8307。”
“8307。”汪韧点头,“ok,我记住了,明天九点来敲门,可以吗?”
罗雨微:“可以。”
“那你进去吧,我就不下车了。”汪韧特别有分寸,大晚上的,他并不打算去罗雨微的房间参观,万一人家没收拾过,房里乱成一团,岂不是很冒犯?
“谢谢你,汪韧。”罗雨微下了车,回头看他,“那……我进去了,明天见。”
汪韧坐在驾驶座朝她挥手:“明天见。”
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汪韧打开车载音响,挑了一首英文歌播放。女歌手沙哑的歌声在车厢里环绕,汪韧心情很好,手指敲着方向盘,跟着哼唱:
“在这个迷人的夜晚,
我又一次遇见了你,
月亮不会说谎,
就像我凝视着你时的眼睛。”
“在这个浪漫的夜晚,
我又一次遇见了你,
玫瑰花透着芬芳,
就像我想念着你时的心情……”
第34章 、双赢
这天晚上, 罗雨微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轻手轻脚地走上一段斑驳的楼梯,光着脚丫子, 手里还抱着一只布娃娃。
周围很暗,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四下张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前方是楼梯转角,她的潜意识里生出了一个念头——别过去,别过去, 千万别过去……可双脚却不听使唤, 像是有谁在背后推她,令她不得不继续往前。
她终于绕过转角,仰起头来, 看到楼梯上方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只看到那模糊的轮廓, 罗雨微就吓坏了, 她想转身逃跑, 却怎么也动不了,那女人忽然抬起脚,一步,一步, 慢慢地走下楼梯,向她靠近。
罗雨微尖叫起来, 大声喊:“爸爸, 爸爸!爸爸救我……”
没有人来救她,很多年了, 外婆在世的时候,可能还会保护她,外婆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那个女人走到罗雨微面前,她还是看不清对方的眉眼,心里恐惧到极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女人向她伸出右手,罗雨微瞳孔放大,万念俱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对方的指尖要触到她的一瞬间,有个人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说:雨微,别怕,跟我来。
是一道男人的声音,特别温柔、清越,让人安心。
罗雨微的脚突然就恢复了知觉,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跟着那男人跑下楼梯,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只布娃娃。
女人在身后发出尖锐又愤怒的长啸,居然追了上来。
罗雨微被男人牢牢地牵着手,边哭边跑,她一直看不清他的样子,直到前面出现一面悬崖。
“雨微,你已经安全了。”那人转过头来对她微笑,“别害怕,你一定可以过上你梦想中的生活。”
说完这句话后,他用力一推,她就抱着布娃娃摔下了悬崖……
“啊!”大床上,罗雨微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才想起,她是住在酒店的房间里。
她出了一身汗,怀里还抱着玲娜贝儿,摸摸眼角,全是眼泪,她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呼吸变得平稳。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梦,记忆里其实并没有过那样的场景,母亲再变态,也不会像梦中那样恐怖骇人,简直成了一个索命厉鬼。
罗雨微抬手捂住脸颊,发现双颊滚烫,不是那种发烧后的热度,而是……她迷茫又羞惭,在那个清晰可辨的梦境里,她看见的男人居然是——汪韧。
这什么和什么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
罗雨微挠挠头发,拿过手机看时间——早上7点39分,闹钟还没响,她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想起汪韧九点就会来,决定立刻起床,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一下。
——
早上九点差两分,门铃响,罗雨微已经穿戴整齐,跑去开门。
“早上好,罗小姐,你的外卖来了。”
汪韧如约而至,提着环保袋站在门外。他穿着一件绿黑条纹翻领衫,搭配牛仔裤和休闲鞋,衣服的样式其实有点老气,穿在他身上,倒是遮掩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学生气,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罗雨微第一次看到他穿polo衫,觉得还挺合适,笑着让他进门:“早上好。”
她有一点点尴尬,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不太敢正视汪韧的脸庞。
汪韧没察觉她的异样,悠闲地走进房间,问:“身体好点没?后来还有没有再吐再拉?”
罗雨微挠挠鼻子:“没有,好很多了。”
三星级酒店的房间面积不大,家具布置比较紧凑,汪韧大概地看了一圈,房里很干净,罗雨微应该收拾过,连被子都铺得平平整整,玲娜贝儿乖巧地坐在床上,对着他微笑。
汪韧问:“你从上海搬过来,就这么点行李?”
罗雨微:“哦,不是啦,很多东西存在李乐珊家,到时候搬家了再去拿。”
汪韧指指玲娜贝儿:“这个大家伙,你怎么没存李乐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