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说服谢挽幽。
谢挽幽就如同这场雪,说下就下,温柔而决绝。
没人能阻止她的出现,也没人能阻止她在烈日之下融化。
……
空气里漂浮着带着寒意的清醒气息,谢灼星拉长四肢,眯着眼伸了一个懒腰,在谢挽幽怀里醒了过来。
谢挽幽正倚在床头看一本黄色的书,察觉到幼崽醒来,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小懒虫睡醒啦?”
谢灼星哼哼唧唧:“小白不是小懒虫,是小懒猫。”
它一边说着,一边四爪并用地沿着被子爬到了谢挽幽的肚子上,乖乖地趴好,好奇地看着谢挽幽手里的书,封面上的金色字体更像是某种图案,它辨认不出那是什么字。
谢灼星晃晃尾巴:“娘亲,你在看什么书呀?”
谢挽幽解释道:“是一本佛经,用来平心静气,排除邪念的。”
谢灼星似懂非懂地点头:“是佛子叔叔给娘亲的吗?”
“是呀,”谢挽幽伸手捏捏小家伙透着粉色的耳尖:“接下来娘亲还得去找佛子叔叔做治疗,小白要不要跟娘亲一起去万佛宗?”
听到“治疗”这两个字,谢灼星不由担忧地看着谢挽幽:“娘亲,你的病没有好吗,需要治疗多久呢?”
谢挽幽笑着说:“不严重,只要娘亲能控制好这把剑,就算治好病了。”
谢灼星这才注意到被谢挽幽压在身下,正在不断震动的拂霜剑。
它顺着被子爬下去,正想仔细看看,冷不防看到床边一团巨大的白影,瞬间被吓得弹飞出去,掉在了床上。
白虎站起身抖了抖毛,看到这一幕,可疑地沉默了:“……”
他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炸着毛的谢灼星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嘀咕:“狐狸叔叔,你好吓人呀。”
封燃昼冷嗤一声:“分明是你胆小。”
谢灼星不怎么服气,整只幼崽直立了起来,本想跟封燃昼理论一番,但看到白虎的模样,它缓缓长大了嘴,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过了几秒钟,封燃昼看到幼崽慢慢背过身,然后,它的小身体就开始一颤一颤。
封燃昼:“……”
谢挽幽:“哈哈哈——噗,我没笑。”
封燃昼顶着脖颈上不对称的鬃毛走上前,阴沉地对这母子俩说道:“再笑一声,你们的功德都没了。”
谢挽幽和谢灼星对视一眼,然后笑得更缺德了。
“……”
两人正笑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让为师也乐乐。”
悬游道人来了。
谢挽幽瞬间顾不得笑了,像做了贼似的,鬼鬼祟祟地将他往外推,传音道:“糟了,我师尊来了,你快走。”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封燃昼被她用尽全力地双手推背,依旧岿然不动,还有闲心用尾巴扫了一下她的脸:“怕什么,悬游道人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谢挽幽一想也是,当初避子丹都是悬游道人给封燃昼的,他们似乎确实没什么必要在悬游道人面前遮遮掩掩。
于是悬游道人进来时,便看到自家徒弟跟魔尊咬耳朵说悄悄话的亲密场景。
悬游道人一张俊脸马上就拉下来了:“好啊,你这小子——”
等看到封燃昼不对称的鬃毛后,他要骂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嘴里。
片刻后,他转过身,背影开始不断颤抖。
封燃昼:“……”
封燃昼看向谢挽幽:“我觉得,我还是走了更好。”
谢挽幽要笑死了,摸摸他的毛:“不然我真的帮你把右边的毛也削了吧,你信我!”
封燃昼没回答,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毛,蒲公英般飞舞的虎毛便全沾到谢挽幽身上。
谢挽幽:“……”这是报复吧!
从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人连打了三个喷嚏。
谢挽幽瞬间察觉到不妙,转头一看门口,便看到渡玄剑尊皱着眉,捂着鼻子走了进来。
他视线扫过蹲在谢挽幽身边,还跟谢挽幽貌似十分亲密的白虎,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五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谢挽幽:“……”
此次此刻,她想起了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古人诚不欺我!
第175章 怀疑
在容渡越发怀疑的目光下, 谢挽幽视线游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容渡解释,与她交集“不多”的“五师伯”为何会大清早出现在她房间里。
就在谢挽幽努力思索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身旁又爆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雷。
悬游道人简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睁大眼睛, 不敢置信地指着封燃昼, 几乎破音地朝容渡问道:“等等!你叫他什么?什么五师兄!”
谢挽幽瞬间瞳孔地震,疯狂拿小眼神瞄封燃昼。
封燃昼抬起尾巴扫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像是觉得这个场面很有意思似的,慢条斯理地趴了下来,将脑袋搁在前爪上, 饶有趣味地看好戏。
容渡抬袖掩着口鼻,皱眉瞥了悬游道人一眼, 以为悬游道人是惊讶于玄天祖师收了妖修为弟子,便勉强解释了一句:“玄沧剑宗也收妖修弟子, 他是玄天祖师收的第五个弟子——你之前不知道?”
悬游道人已经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他的世界观被现实狠狠掀翻了。
本来他徒弟跟魔尊生了个孩子, 还把魔尊本人也搞到手就够离谱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说,魔尊从前是玄天祖师的五弟子——那简直不是离谱的程度了,而是一整个天方夜谭!
再说了, 谢挽幽之前是渡玄剑尊的小徒弟,如果魔尊真是玄天祖师五弟子的话,那他们这关系不就全乱了套吗!
悬游道人开始来回踱步, 状若疯癫地走了好几圈后,不死心地指着白虎, 再次跟容渡确认了一遍:“你是说,他,封燃昼,是你的五师兄,玄天祖师的五弟子?”
容渡不理解悬游道人在激动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奇怪:“是又如何。”
悬游道人整个人都要炸了,这个渡玄剑尊怎么回事啊,知道师兄和自己徒弟在谈恋爱也这么淡定的吗!
真是想不到,这渡玄剑尊看上去衣冠楚楚,内心居然也如此变态!
悬游道人先在心里狠狠唾弃了渡玄剑尊一番,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渡玄剑尊要是早知道这事,刚刚也不会问封燃昼“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问题了。
所以……渡玄剑尊其实也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悬游道人看向谢挽幽,见她颇有几分心虚地瞄了自己几眼,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谢挽幽一定也知道魔尊的这层身份,并且是故意瞒着他们的。
原来是明知故犯!
悬游道人暗暗瞪了谢挽幽一眼: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谢挽幽默默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口,不敢说话。
悬游道人刚窥破一个大秘密,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余光瞥到趴在地上的白虎,忍不住就想给魔尊找点麻烦。
悬游道人朝封燃昼走了几步,阴阳怪气道:“你师弟说的对,你身为挽幽的师伯,大清早出现在师侄屋里,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点?”
封燃昼看他一眼,慢悠悠开口:“昨日我好心去救谢师侄,却被师侄削掉了毛发,心中实在郁闷,所以才会过来讨点补偿,不过分吧。”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悬游道人在心里呸了他一口,面上冷笑道:“多大人了,还跟小辈要补偿,也不嫌丢人。”
封燃昼眯起眼,正要开口,却被谢挽幽一巴掌按在脑袋上,压塌了一只虎耳。
谢挽幽深吸一口气,同悬游道人和渡玄剑尊解释道:“师伯的毛毕竟是被我削掉的,所以我打算帮他把另一边的毛也修一修,尽量左右对称。”
封燃昼马上看向她,目光里多了几分警告。
谢挽幽无视了他危险的眼神,默默掏出了不断闪光的拂霜剑,然后克制着喜悦,迫不及待地对封燃昼比划了一下。
封燃昼:“……”
他严重怀疑,谢挽幽就是想趁着他现在不好拒绝,体验一下削他毛的感觉。
谢挽幽双手握紧拂霜剑,安抚他道:“放心,很快的。”
封燃昼看她真要对自己脖颈上的毛下手,眉头一跳,终于站起身。
一道白光闪过,他化作人形,抱着臂不太高兴地瞪着谢挽幽。
谢挽幽讪讪地收回拂霜剑:“不修了?”
封燃昼还没说话,容渡却突然上前,按住了谢挽幽要收回拂霜剑的手。
谢挽幽有些茫然:“怎么了?”
容渡看了眼不断闪光的拂霜剑,又看了眼封燃昼,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如今已经没有邪物袭击你,拂霜剑为何还在不断警示?”
谢挽幽心里咯噔一声。
拂霜剑只对邪物产生极强的攻击性,并会发出警示的闪光或震动,此刻在场的只有他们四人,排除掉她和渡玄剑尊,那么可能引发拂霜剑警示的,就只剩下了悬游道人和……封燃昼。
她昨晚跟封燃昼待在一起,已经习惯了拂霜剑的警示,没想到会在这里露了馅。
渡玄剑尊尚且不知晓封燃昼的魔尊身份,被拂霜剑这么一警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果然,容渡的神色变得严肃,他的目光在悬游道人和封燃昼之间梭巡了一圈,先开口问悬游道人:“悬游道人,你昨日已经使用过可以洗去魔气的三清圣水,照理说,应当不会再被拂霜剑锁定了吧。”
悬游道人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怀疑封燃昼有问题,不由有些惊讶。
封燃昼就是魔尊的这件事,怎么渡玄剑尊好像也不知情?
悬游道人看向谢挽幽,玩归玩,闹归闹,他不清楚这两人为什么瞒着渡玄剑尊,私下里又做了什么打算,便没有贸然戳破封燃昼的身份,含糊道:“这个啊……我也不太清楚,没洗干净也是有可能的。”
容渡沉着脸当机立断道:“悬游道人,你先出去一下,我得弄清楚,拂霜剑究竟是针对哪个人做出的警示。”
悬游道人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地瞥了谢挽幽一眼,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法再给他们打掩护了。
谢挽幽有些无奈,但现在阻止容渡继续探寻真相,必定也会引起容渡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