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逐鹿城内鱼龙混杂,谢挽幽怕生出什么事端,这次并没有开视频。
封燃昼那边很快接通了,声音懒洋洋的:“到逐鹿城了?”
谢挽幽:“刚到没多久。”
谢灼星趴在谢挽幽肩上,晃了晃尾巴:“狐狸叔叔,你现在在哪里呀?”
封燃昼答道:“我也在城内。”
谢挽幽沉默了:“不是要查验身份吗, 你怎么混进来的……算了,如果是你的话, 也不是不可能。”
封燃昼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欣慰:“这次,你总算记起我的身份了。”
他随即若无其事地问:“来找我吗?”
谢挽幽迟疑了一下, 拒绝了:“不要, 如果我们碰头, 会多出很多风险。”
万一有神启的探子也混入逐鹿城,发现他们走在一起,必定会做出很多危险的联想。
特别是小白,它的身世是谢挽幽最不想暴露给神启的存在。
因此, 谢挽幽打算在城内谨慎行事,尽量不跟封燃昼碰面。
封燃昼自然也明白她的顾虑,因此没有强求, 只问:“接下来你要去哪?”
谢挽幽摸摸肩上散发可爱的崽崽:“去城主府,薛大公子受了重伤, 悬游大师说可以帮薛大公子治疗,我也跟着一起去。”
封燃昼语气有些古怪:“可我记得,悬游道人更擅长用毒。”
“医学是共通的嘛,悬游大师擅长用毒,不代表他不会医呀。”谢挽幽有些无奈道:“而且……我觉得悬游大师应该也是想去城主府看看热闹。”
封燃昼“嗯”了一声,谢挽幽听到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封燃昼:“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谢挽幽听了,心下不免暗暗有些可惜,早知如此,她就开视频了……
封燃昼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轻嗤一声:“色鬼。”
谢灼星马上好奇地歪头问:“娘亲,什么是色鬼呀?”
封燃昼意味深长道:“就是想看别人换衣服的那种人。”
谢挽幽:“……”心虚,但不想改。
谢灼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对封燃昼理直气壮道:“那小白也是色鬼,因为小白也想看你换衣服。”
这回轮到封燃昼无言以对了:“……”
为了打破凝滞的气氛,谢挽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对了,你知道昨晚袭击薛大公子的人是谁吗?”
听到谢挽幽这么问,封燃昼语气颇有几分玩味:“大概知道一些,背后的原因挺有意思的。”
他说到这,就停住不说了,故意卖关子,谢挽幽原本只是想找借口转移话题,被他一吊,也开始好奇了,忍不住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啊。”
封燃昼似乎笑了一声:“在城里找到我,我再告诉你。”
谢挽幽:“……”
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谢挽幽很快就要动身前往城主府,没时间再追问,挂断通讯前,谢挽幽对着那边的封燃昼冷笑道:“躲好了,别让我逮到你。”
谢灼星一听到“躲”这个字,双耳马上竖了起来,眼睛发亮地凑近谢挽幽:“娘亲,我们要跟狐狸叔叔玩躲猫猫吗?”
谢挽幽用双手揉搓它毛乎乎的猫猫脸:“对,就是躲猫猫,他就是那只躲起来的猫。”
玩游戏是每个幼崽都无法拒绝的,谢灼星马上挺起小胸脯,斗志昂扬:“小白帮娘亲一起找,找到狐狸叔叔就打他屁股!”
谢挽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母子俩一拍即合:“就这么办!”
封燃昼:“呵,你们俩都挺天真。”
谢挽幽才不理会他的嘲讽,十分冷酷地切断了通讯。
……
乌金西坠,暮色渐深,逐鹿城内已经点起了明亮的灯火,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令人咂舌的繁华。
由两只疾风狮拉着的华丽车架挺在城主府恢宏气派的门口,灯笼下,等候已久的薛城主大步流星地走来,亲自迎接来人。
“大师,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下了狮车的悬游道人捋了捋衣摆,无比淡然地接受了薛城主的恭维。
他不癫狂的时候,姿态还是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的,在薛城主恭维的话语中,他矜傲地微抬下巴,摆足了天阶炼丹师的气势:“哪里哪里,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无名之辈罢了。”
这话可不好接啊。
薛城主如今有求于人,自然不能说得罪悬游道人的话,他圆滑地笑道:“大师说笑了,大师肯光临逐鹿城,薛某荣幸之至。”
这么久过去了,修真界的人还是如此虚伪,悬游道人大倒胃口,顿时失去了与薛城主交谈的兴趣。
他露出无趣的恹然神色,微一侧身,同薛城主介绍身后的谢挽幽:“这是本座唯一的徒儿,谢晚,如今已是六品丹师。”
谢挽幽简单地向薛城主见礼,薛城主沉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和善地颔首,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然而越是仔细看,他心下便越是惊讶。
讲学大会上,悬游道人收碧霄宗主的小徒弟为徒的事,他自然也听说过,只是他没想说,传闻里的“谢晚”竟是如此年轻的姑娘。
薛城主打眼一看,便知道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一个三十岁都没到的六品炼丹师,这在修真界是什么概念?
再看她身上的修为,竟然也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炼丹的同时还能兼顾修为,在这一瞬间,薛城主就明白了,为何“谢晚”会被碧霄宗主和悬游道人同时收为弟子。
如无意外,她恐怕将成为未来最年轻的天阶炼丹师。
想到这里,薛城主终于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惊诧,感慨道:“小小年纪便已经有如此的成就,果真是后生可畏。”
一提到徒弟,悬游道人就来劲了,暗搓搓炫耀徒弟都不带停的,薛城主连插句嘴的时间都找不到,笑容逐渐多了几分勉强。
好不容易悬游道人炫够了徒弟,终于想起来问正经事:“哎,都说本座的乖徒儿去了,言归正传,你家大公子是什么情况?”
提及大儿子,薛城主的面容顿时蒙上了一层颓然:“说来话长,全怪我,连累了我的尧儿。”
谢挽幽注意到,薛城主说到此处时,眼中闪过恐惧和愤怒,可他似乎无意多谈,只苦涩道:“请来的几个丹师都说尧儿的灵根半毁,就算勉强保住剩下的灵根,以后也形同废人,这要他往后如何自处啊。”
悬游道人负手:“不过区区灵根被毁罢了,之前本座也曾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治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当真!”见悬游道人说得如此笃定,薛城主看到希望,顿时一扫颓然之色,露出了放松的笑意:“大师快快请进,我们进府内详谈。”
悬游道人和谢挽幽进了城主府,在待客的大堂落座,悬游道人大概了解薛大公子的病情后,便提出要亲自看诊,薛城主求之不得,急忙亲自领着悬游道人去了大儿子所住的院子。
薛大公子受了重伤,如今仍卧病不起,谢挽幽踏入薛大公子房间的大门,马上便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
躲在她衣袖里的谢灼星小鼻子动了动,马上打了个小喷嚏。
薛城主顿时警惕地问:“什么声音?”
谢挽幽就将幼崽从袖中拿出来:“是我养的灵宠。”
薛城主一心惦记着大儿子,目光扫过幼崽,觉得它没有威胁,便略一点头,重新将目光落在床榻的方向。
放下的青色床幔层层叠叠,隐约显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时不时便有嘶哑的咳嗽声从床幔后传来,显然,床上的薛大公子的确伤得不轻。
似是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薛大公子一边咳嗽,一边哑声道:“吵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悬游道人闻言,神色一冷:“看来令公子不太欢迎本座啊。”
薛城主脸色顿时一阵青红交加,连忙打圆场道:“大师见谅,因为灵根被毁,犬子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脾气才变坏了不少。”
悬游道人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解释。
薛城主安抚了悬游道人,压抑住斥责大儿子的心思,快步走向床边,将悬游道人到来的事告知了大儿子。
薛初尧声音沙哑,烦躁道:“悬游道人……他不是毒医吗,怎么给我治灵根?”
薛城主简直要被这个蠢笨的儿子气死了,悬游道人就站在不远处,他竟然敢当着悬游道人的面质疑悬游道人的医术!?
这是生怕自己的病治好吗!
能不能治好,试试才知道,直接否定悬游道人,把人气走了怎么办!
悬游道人果然脸色变得很难看,摔门欲走,被薛城主慌忙拦住,好言好语地劝了片刻,这才哄得悬游道人重新回来给大儿子看诊。
谢挽幽将整场闹剧收入眼中,默默地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这个薛大公子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第二,悬游道人答应给薛大公子看病,绝对有其他的目的。
悬游道人最看重面子,换做往常,他若是被旁人如此质疑,不当场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也绝对会摔门离开,再无转圜余地。
可是今天,悬游道人竟然被“哄”回来了
薛城主不了解悬游道人,只觉侥幸,可对谢挽幽来说,这是十分不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谢挽幽才会猜测,悬游道人来城主府,是有其他的目的。
她思考的时候,悬游道人给薛大公子把了脉,薛城主爱子心切,在一旁紧张地观看。
不久后,悬游道人得出结论:“嗯……情况有点棘手啊。”
薛城主顿时紧张道:“怎么了,不能治吗?”
悬游道人:“能治,但,需要的药材恐怕十分珍贵。”
薛城主不假思索:“大师要用什么药,只管告诉我,我这便让人去找!”
悬游道人点点头,意味深长道:“除此之外,本座还有一个条件。”
既然请了天阶炼丹师为大儿子治疗,薛城主便早就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他还算平静地颔首:“请大师移步,到外面详谈。”
他们要谈的条件显然事关重大,谢挽幽便没跟上去,在门外等待。
被风一吹,屋内溢出的浓郁药味终于散去了一些,谢灼星从她袖中探出头,深吸一口气,舒服地耷拉下了一只耳朵,被谢挽幽怜惜地摸了摸小脑袋。
这时,谢挽幽听到身后传来骨碌碌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发现刚刚还卧在床上的薛大公子竟然坐着轮椅出来了。
薛大公子面容苍白,因为重伤,原本还算俊秀的面容变得消瘦,脸色暗沉,眼下也多了浓重的青黑,投过来的眼神像一潭死水,带着一股让谢挽幽浑身不舒服的粘稠感。
他原本眉宇阴沉,阴鸷的视线扫过谢挽幽的脸,神色稍缓,目光中多了几分感兴趣:“听他们说,你是悬游道人的弟子?”
谢挽幽早前便听说薛大公子是个好色之徒,如今一看,确实如此,她忍住不适,面无表情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