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了去完成任务救她的母亲和院长。
  也就选择了将祝如疏一个人留在书中。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的想法也是将她留下,可是她最终也并不会留下来,她会离开这里。
  而祝如疏会在书中,独身一人至死亡的那一刻。
  客观的说,第二世界虽由原著延伸,其中的所有人物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会去争取,学会利用,不循着原著中原本的轨迹走。
  即便知晓这一切,她却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鹭却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心中的另一个微弱的声音,甚至生出了几分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想法。
  林鹭任由着祝如疏将她的指尖勾住。
  她脑中来回挣扎的想法,就像将她自己置身于沼泽中,她不停挣扎着,最终却只能越陷越深。
  她麻木的脸庞上,缓缓滑下几滴眼珠。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一路颠簸、湿润又泥泞,滑落在祝如疏的指尖上,少年的指尖微微停顿,他抬手擦拭着她眼下滚烫的泪。
  张口想要哄她的话还未曾说出来,一口污血从少年冰冷的唇边抑制不住般溢了出来。
  他用尽力去,却如何都吞咽不下。
  日落西山后。
  祝如疏被沈知节钉入第三根固魂钉。
  从那边的房间,再穿过屋外的长廊,到少女的房间门口,这段短短的路途。
  在他被钉入固魂钉后,无法直立行走,便变得漫长。
  他从那边过来。
  像是用了百年的时间。
  固魂钉在他身体中,种下一颗会生根发芽的种子,那根芽在他心中逐渐成长壮大,尖锐的刺将他刺得鲜血淋淋。
  每一步,那盘踞在他脚下的根系紧紧连接着他的心脏、脉搏,再将他狠厉地刺伤,疼得厉害。
  在盘根错节的枝桠中,慢慢地、逐渐地侵蚀了他的身体。
  祝如疏也不知晓。
  他从那边爬到屋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从天空还有几分薄薄的亮光。
  到后来。
  那日落西山的微弱光亮被黑夜狠厉地划开了一条口子。
  御云峰四季如春,却也分昼夜。
  他们虽修炼术法、剑道,自翊比凡人高出一等,却也食五味,感日夜。
  屋外寂静,只剩下山尖儿之上那一轮,宛若被虚拖着的明月。
  冷清的月色侵染着屋内的一切光景。
  铺陈在少年本就苍白的脸庞上。
  他神色终是染上了慌张,想要拭去唇边的鲜血,却越涌越多,像是如何都擦拭不干净一般。
  只是将他的白裳染红了。
  祝如疏开口:“我……”
  林鹭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往下滑,握着他的指尖。
  他感受着她滚烫的温度,却生了几分退却之意。
  却又是第一次,是她将他的指尖握紧,抽不出来。
  林鹭不言,只是滚滚而下的泪水好像在替她说话。
  祝如疏苍白的神色上染着几分笑意,他好似想要像往常那般,敛起神色。
  他吞咽着腥甜的鲜血,如今能做的只是为她拭去泪水。
  祝如疏哑着嗓子,开口说。
  “小鹭,不哭。”
  *
  沈若烟从回山中的那日起。
  就觉得那个往日里,她都无比敬重的父亲好似变了个人。
  儿时她年幼丧母。
  她父亲对她算是严慈相济。
  虽说沈若烟自小失去了母亲,却从未因此觉得自己比旁人缺少些什么。
  后来她父亲闭关五年,不再过问御云峰门中之事,早年御云峰之事都在她的师叔牧如景身上。
  到后来,近乎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现在都还记得。
  沈若烟自小懂事,纵然那时还年幼,她却已经记得相当清楚了。
  那日目送父亲进入后山的冰室,她窥见父亲格外冰冷的眼神,他转身甚至没有半分留念。
  未曾多看她一眼。
  像二人只是陌生人。
  沈若烟原本并非如此敏感之人。
  但是这变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她父亲出关后一句话。
  便带着御云峰众人,直指赤桑国盛京,定要将他们抓回去审问,见面后却不问也不听他们几人所言的是非因果。
  若是说如此,沈若烟还尚能够接受。
  后来她同南宫信一同在御云峰的地牢中呆了几日,除了日日有人送饭外,竟无人来真的审问。
  几日后,却又莫名其妙出了地牢。
  沈若烟此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没有做过的事便是查她也不怕的。
  她本就没有杀害慕容姜雨和慕容晓,将她压入地牢听审,她倒是毫无意见。
  但是进去以后却又莫名其妙被放出来。
  像是将她抓紧去走了个流程后,又放出来了。
  这又是走谁的流程?
  沈若烟并非蠢笨之人,她不会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何种端倪。
  没几日后又当众宣布说。
  “经过御云峰的仔细审问,查明此事另有他人所为。”
  慕容氏的宗主被殊所杀,宗门内部群龙无首、争端初现。
  而相比御云峰是四大门派之首,如今沈知节出关。
  他们自然也不敢再多加质疑,只得就此作罢。
  可是沈若烟如何想,未审问就下断论,实非她父亲能够做出来的事。
  或许也是受了阑珊处和那份名单的影响,沈若烟也不像从前那般听信她父亲的话。
  这几日。
  沈若烟想了许多办法想要反复见一见沈知节,将事情全部问清楚。
  沈知节却像是在刻意躲着她一样。
  无论如何,在屋中、书房中、正厅中,沈若烟去何处都被拒之门外,她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她所想的如此简单。
  就在昨日。
  她在后山修炼时,远远见到父亲去往日里修炼的冰室。
  沈若烟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便偷偷跟在其后,一同去了冰室。
  谁知她刚到冰室门前,那前面的人影却不知所踪了。
  冰室,是她父亲一个人修炼之处。
  平日里,此处为禁地,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因她父亲修行方式独特,能够耐得住这冰室中的寒气,而旁人靠近此处只会被寒气侵蚀后,折损修为。
  冰室的石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沈若烟都到此处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若是碰到她父亲,她自然也可当面对质。
  她想起自己幼年之时,曾靠近过此处,只是那时她未曾进去,都被父亲非常严厉的责罚了。
  此后,便再也不敢去。
  第102章 赎罪
  冰室中寒气渗入骨髓, 沈若烟刚走石门进去没两步, 就有些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