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说明,方才他们在说话之时,这玩意便一直站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
  为何祝如疏都不同她说一声。
  骤然间,祝如疏手中的火折子被点燃了,井底的场景被照了个透亮。
  林鹭微微转动眼眸,同那红着眼眸的鬼怪只有一掌之距离。
  白衣黑发全红色瞳孔,那少女模样的鬼怪飘在半空中,同林鹭近乎四目相对。
  女鬼被灭灾留下一道从腰至额角的笔直的、深可见骨血的划痕。
  血液崩开,顺着女鬼的白衣裳缓缓流淌。
  女鬼正顶着一脑门的血,歪着脑袋看她,似乎浑然不知身上痛觉。
  林鹭被这一场景吓得条件反射性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洞中一片猩红景象,地上暗红色的血水混着腐烂变质残缺的尸体,有的尸体半张脸未腐烂,还在睁着泡得发肿的五官往她这边看。
  这腐臭味原来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祝如疏站立之处算得上是洞中唯一干净之处。
  洞中好似有无数“人”在盯着他们二人。
  森然尸骨、腐烂尸身还有这面前的女鬼,万籁俱寂,林鹭耳边还在回响着那些尸身尖利的哭喊。
  喊得她脑袋疼。
  林鹭怀疑祝如疏绝对是故意的。
  说点不燃火折子,又突然将火折子点亮,离女鬼这么近之时。
  少年还佯装看不见,又好似和风细雨柔声问她。
  “师妹,可否同我讲讲洞中是何模样。”
  旁边的女鬼已经以极快地速度在移动着,同灭灾不停交锋,林鹭被祝如疏抱在怀中,却对他攻击的速率未造成分毫影响,少年游刃有余,灭灾在女鬼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深重的印记。
  这女鬼便是陆白羽,原著中说她一身白衣,瞳孔是深红色,因在宫中害了太多人,积怨太深已然从生魂转变成了厉鬼。
  无法度化。
  在原著中,沈若烟的超度并不管用,只能将其直接除去。
  林鹭此时才想起来,她分明之前还说会将陆白羽的生魂带回合欢宗。
  祝如疏的剑法凌乱,变化莫测,出手速度也极快,那剑似乎在他掌心中生出了花,而另一只手将林鹭抱得很稳,林鹭在少年怀中,甚至未曾感受到半分晃动。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这人本就这么强吗?
  林鹭想起在之前的副本中时,祝如疏似乎也是将她抱在怀中,打起架来游刃有余。
  进来以前,她还在担心祝如疏究竟能不能够解决井中之物,还在担心实力悬殊。
  看来只是她自己多虑了。
  满级果然走到哪里都是最强的。
  想到这里林鹭又有些愁,万一以后掉马了,祝如疏将剑掉头对准了她,那她岂不是也一条活路都没有。
  —
  陆白羽的实体全然是靠着井中的死物拼凑维持,当祝如疏挥剑掀起杀伐之气时,纵然刀刀入骨,那鲜血的气味也并不好闻,反而带着一股长久以来的腐臭之气。
  灭灾出剑速度极快,刀口染着深色污血,祝如疏眉心皱紧几分,林鹭看得相当清楚,他这副模样就像在嫌恶…陆白羽的血…脏。
  几招过后,陆白羽身上竟没一处好的,恶臭的污血染红了她拖尾的白裳,周身淋漓,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林鹭拽着祝如疏的袖口,有些急切:“别杀她…”
  这见着陆白羽就要被祝如疏杀个魂飞魄散了,少女开口叫停了。
  若是杀了陆白羽,那关于缚蝶计划的线索可能会就此断掉,林鹭必须知道杀祝如疏的母亲,建造阑珊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还有,她答应过萧蓉会尽可能将陆白羽的命保下来。
  祝如疏剑微顿,抬眸似乎在“看”林鹭,陆白羽抓住空隙,将爪牙一滑朝着林鹭飞身而去,祝如疏侧身一挡,用肩膀挡了下来。
  少年抿紧唇瓣不出声,肩膀被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将口中欲出的污血咽下,笑得几分脆弱,只说。
  “师妹想要留命之人太多。”
  祝如疏施法用捆妖锁将陆白羽捆住。
  林鹭没想到陆白羽会突然攻击她,更没想到祝如疏会挡这么一下。
  少年身上的伤口近在咫尺,林鹭嗅着他肩头新鲜血液的气味,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眸。
  少女难得乖顺,苦着脸同他道歉:“对不起,要不你用灭灾刺我一下吧。”
  若是她知晓陆白羽会抓伤祝如疏,她绝对不会突然喊停。
  林鹭心中有些复杂,这么一路上算下来,她欠祝如疏的究竟要怎么还?
  “我欠了你好多,若是以后还不清怎么办?”
  祝如疏闻言一顿,只顺着她的话说。
  “是还不清了。” 那便不要还了。
  只是后半句他没说出来。
  想攻略祝如疏之时,林鹭希望同他剪不断理还乱。
  可是林鹭又在想,若是真的剪不断有一天她攻略成功了走后,他又要如何过呢。
  她总有一天要回自己的世界,那祝如疏呢?
  林鹭又觉得光是这么想,她突然有点心揪着疼。
  祝如疏对自己不好,对她也…不好…吧。
  自己一个人不知休息,次次受伤了也不知道处理伤口,还总是…欺负她。
  二人间的对话没头没尾,就这般不了了之。
  祝如疏将被捆着的陆白羽带到井上。
  沈若烟见二人捆着妖上来,再看似乎除了祝如疏肩膀之上的血淋淋的伤痕外,其余并无大碍。
  “你的伤……”
  祝如疏只淡淡的说:“无碍,先解决妖物之事。”
  少年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从远处看去,好似身影也单薄得摇摇欲坠。
  虽如此,沈若烟还是先给祝如疏贴了止血符,暂时控制住,只能缓后再疗伤。
  南宫信就司星南捆住,司星南身体极弱,再这风雪中几乎昏厥过去,听到动静才恍惚醒来,看到被捆于地上的陆白羽。
  他犹如发狂般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往陆白羽身边靠,他双眸发红,含着近乎癫狂的泪。
  “母妃……”
  他虽说唤的是“母妃”,语气却仿若虔诚、病态的,还含着些畸形的爱意,几乎从他紧随其后的双眸中呼之欲出。
  林鹭闻言,看向他,心中一阵恶寒。
  原著中便是这样,司星南自小就恋慕着陆白羽。
  陆白羽是他父亲,赤桑先帝司星赫的宠妃。
  司星南自小体弱,出生卑微,是贱婢之子,被宫中宫人欺压,被兄弟姊妹看不起,只有陆白羽愿意同他说话。
  司星赫宠妃无数,既好美人,更是喜新厌旧。
  陆白羽进宫之时初初十四,只比司星南大出两岁。
  南宫信将司星南拽了回来,打晕在地,实在是怨不得他,司星南那叫唤声真的让人瘆得慌。
  捆妖锁会在妖物的神魂上烙下印记,陆白羽被刺激得发狂,嘶声竭力发出无比怪异的吼叫声,沈若烟指尖翻飞,幻化灵力,尝试着进行超度。
  虽说林鹭知晓超度没用,但是超度能够让他们知晓陆白羽的过往,这记忆是非常有必要的。
  —
  前朝,太和殿中。
  “臣妾听闻近日羽妹妹惹得皇上龙颜不悦。何不将羽妹妹…送至那处,让旁人教教羽妹妹如何做女子,又如何侍奉男子。”
  女子半跪在皇帝身侧,笑得几分娇媚,眉目间流转着几分别样心思。
  她妆容浓颜,却还是能够约莫看出女子这厚重面具之下寡淡如水的容颜。
  她心中恨极了。
  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她便嫁予他成了侧妃。
  谁知几年过去,他成了皇帝,在王府中尚且为侧妃的她,如今却只在妃位。
  而陆白羽入宫仅仅一年,凭着那几分狐媚子手段却同她平起平坐。
  宫中早有传闻。
  陆白羽同那贱婢所出、不受宠的怪胎皇子有染,皇上听闻后,近些时日已有冷落其的趋势。
  宫中皆说,羽妃大势已去。
  既是如此,她仍然放心不下。
  她还是能够察觉到,皇上虽冷落其,却是旁人宫中时,常出神。
  皇帝闻言沉吟道:“可若是送去,便会‘脏’了羽儿,朕不愿……”
  女子贴心为皇帝轻轻锤着背,香薰缭绕中,好似当真在为其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若是打点一番,便可只让羽妹妹去吃些教训,不会当真如此对她。”
  女子呵气如兰,皇帝早已被她哄得迷了双眼,也有几分赞同。
  “若是如此,羽儿当真会学着乖一些?不再忤逆朕?”
  “臣妾何曾骗过皇上?”
  她又言:“皇上不知,这女子呀,才是最懂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