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如疏偶然会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比往常快些。
  林鹭穿得毛茸茸的,冬日里她这人本就十分畏寒,连绣花鞋面儿上都是毛茸茸的,林鹭打算提着裙边一脚踩出去的时候,祝如疏将她抱起来。
  好歹也是满屋子的「人」,林鹭约莫挣扎了一下,小声道。
  “你快将我放下来。”
  祝如疏少有见到她局促的模样,只说。
  “脏。”
  可是他们刚刚不是也走过嘛?
  怎么就脏了…
  第57章 清露
  祝如疏稳稳地将林鹭抱在怀中, 抬脚趟过地面上破碎的针雨, 身后那扇藏着生魂的门渐渐合拢,只留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少女在祝如疏怀中不经感叹,满级男二这个金手指确实好用啊,只要是祝如疏本人不犯神经病, 不想着要杀她的话, 完全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无论走哪儿,只要带着都能够保她不死。
  前提是祝如疏乐意去保她。
  这种靠着他人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但是谁能拒绝躺平呢。
  虽说同祝如疏贴贴,强行攻略之时的确痛苦, 但是原本九死一生的关卡能够轻易跨过去时,不得不说, 感觉换卡boss难度同祝如疏压根不是同一个梯度。
  跨级别碾压, 他也是真的强。
  林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再怎么说都应该多跟祝如疏贴贴才行, 抱紧这金手指才能活得久一点,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若是祝如疏铁石心肠些, 她估计自己早就死在魇鹩环境之中了。
  而方才那处也是, 再加上林鹭觉得自己本就不够聪明谨慎,没有祝如疏, 她说不定早就被不知什么妖魔鬼怪害死了。
  这么一想, 似乎眼前的少年也没这么可怕了。
  少女看祝如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式的虔诚,好似眼冒金星,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是思及此处,她不免又搂紧了些, 祝如疏脚下一顿, 撵过地面上破碎的针尖, 声音细微,少女突然靠近了些,倒是让他微微一怔。
  像是被春桃的枝桠攀附而上,那枝桠缠着他,桃面圆润又泛着微淡的粉色,少女圆鼓鼓的脸颊几乎要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祝如疏本就体质偏寒,腾腾热气下更是像怀中拥了一团热烈的焰火。
  煮熟的桃儿。
  糜烂而馨香扑鼻。
  少年眸中色泽微暗,心中甚至产生了想要一口咬下去的想法。
  他那张甚至比女子还貌美的苍白脸庞上,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病态,祝如疏微卷舌尖,舔舐过那两颗尖利的犬牙。
  无声按捺着心头逐渐生长、几欲压不住的野兽。
  眼底泛起的红渐渐消弭,他勾唇笑了出声,眼眸中衬着少女清丽的身影。
  少年的眼眸弯成少见的月牙,只一睁一闭间,像是将少女的虚影吞了进去。
  —
  关着生魂们的屋子留了一条缝。
  生魂们还在七嘴八舌聊天,他们多数意识不清醒,弥留太久记忆混沌,日复一日聊着重复又枯燥无趣的话题。
  芸娘缩在角落处,抬起一双漂亮的眸子,她的眼睛好看却不像旁人般神采奕奕,比起方才同林鹭说话之时,显得灰暗上许多。
  她的眼神一直困顿在门外二人身上。
  多数之时却更像在看林鹭。
  看着两人渐然走远,她缩在角落里将双臂用力抱紧,仍然是神色木然,还有眼尾稍起的倦怠之意。
  芸娘再垂眸,从屋内的缺口处望了望外面的世界。
  人间二月,天寒地冻,雪落鹅绒,纷纷如絮,她有多久没看过下雪呢?
  芸娘将自己又抱得紧了些。
  她好似在安慰自己,话语在这十年之间重复了数千次。
  她哆嗦着,抬起纤细的十指,用赤色蔻丹遮住了那通往外面世界的洞口,她呆愣,又小声喃喃。
  “快了…快到头了…”
  落梅枝头压着雪,越堆越厚,难免有些秘密会被掩藏在纷飞大雪中,难以露出事故真正的原委,只有他们这些真正徘徊在苦难中的人才明了。
  芸娘本是落亭一氏嫡亲长女,造化弄人,遭人构害,纵然身份尊贵,却也偏生落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如今就连想见见间屋外檐上的雪,也是一种奢侈。
  她想起尚在闺阁中时,在落亭的梅园子里看着枝头压着苍白的雪、看落梅沉艳、看日升月沉。
  她双眼迷蒙,似乎在混沌之中真的隔着岁月年华看到了当年的景象,还有周围的亲亲姊妹们。
  那时…他们都还活着。
  娇俏稚嫩的少女面容神色各异,那生动的神色,多是见着雪压枝头的欣喜和惊叹。
  雪点子堆在少女们瑰丽的裙褶上,他们冻得柔嫩的指尖通红,却也学着芸娘所言,将雪点子团成球,朝着对方丢去。
  芸娘说,这便是“打雪仗”。
  头顶是纷纷扬的落梅点子,园中皆是少女们的嬉戏声。
  芸娘微敛眉眼,靠在墙边,眼角似有泪珠儿滑落。
  她好似还在闭眸想着那美好的场景,唇边又复勾起一抹柔弱易碎的笑。
  “那时候真好…”
  这是她来这世界的第十年,她是穿书人,只是不像旁人有任务,有系统,她踩不到任何前人的步子,也没人为她指路,只是在另一个世界生命终结之时,来到了此处。
  她来之初也曾意气风发,满心欢喜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谁知,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芸娘闭上双眼,她只是明白了,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故事中意气风发的主角。
  她深陷泥潭之时,也曾挣扎过。
  无论如何,有些事不是她能够决定的,能走到此处也几乎是到了她的极限。
  这是她来这世界的第十年。
  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即将尽入生命的倒计时。
  也在此处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
  —
  林鹭和祝如疏二人站在将男女主卷进去的房门前,少女耳朵凑近了房门,却听不见一点声响,里面似乎静得出奇。
  林鹭甚至怀疑里面是不是没有人,或者说男女主已经遭遇不测了。
  少女摇了摇头,这种想法未免太晦气了。
  也应当不会。
  再怎么说,作为男女主也不会如此快就领饭盒了。
  林鹭又凑到祝如疏眼皮子底下问他。
  “师兄知道这个清露吗?”
  祝如疏点头,薄唇微启。
  “自然知道知晓,只是我儿时在此处,她还未曾疯。”
  祝如疏又轻笑一说,却觉得此话讽刺至极。
  “小师妹,可若说疯,谁又比得上阑珊处里的人疯呢?”
  林鹭心中一动,别人她或许不知道,她知道祝如疏确实也挺疯的。
  少年看向她的神色温吞,眉目更是细软如水,祝如疏柔情之时,看起来却并非真的温柔。
  他虽是好看的,只是肤色过于苍白,看起来有些扭曲和不和谐,就是这幅模样越发让林鹭不免心头发怵。
  少女咽了咽口水,定睛看着面前这个一提起阑珊处相关就即将进入暴走模式的神经病,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她根本就不怕祝如疏。
  反正祝如疏一直都是这副神经病样子嘛。
  有什么好怕的。
  林鹭不停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不停ppt自己。
  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少女点头,又开口接上祝如疏的话。
  “确实。”
  关于阑珊处里神经病多的说辞,她深表赞同。
  那扇门林鹭如何都推不开
  而祝如疏的方法向来粗暴,他灭灾一横,强制将门破开了。
  那门直接被少年从中间削成两半,“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这动静吓得林鹭一抖,往后退了一大步。
  少女看呆了。
  说实话,他那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再加上灭灾这么一滑,不像在削门,倒像是在削什么烂菜叶子,轻巧得紧。
  是有些帅的。
  破开之后二人见着里面的困顿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