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鹭猜的大相径庭,若是在山下听过,祝如疏不必同她讲。
  四尊宴便是守护各处的四家宗主带着亲眷到御云峰一叙,为何地点在御云峰呢,既是沈知节是四峰之首,以及御云峰在各大门派中的实力也是却无仅有的。
  修道之人慕强,自然也敬重沈知节。
  眼下此处靠近淮岭慕容氏,自然这人九成把握也是慕容氏的,即便非亲也是慕容氏家中重要之人。
  林鹭跟祝如疏一路跟着江雨,江雨只带着一名侍女,两人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最终进了一个幽静无人的铺子。
  二人就这么在那铺子门口无人能见之处蹲点守着看江雨何时出来。
  “师妹。”
  不知怎得,祝如疏突然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
  “方才陪侍说娘子奇丑无比,劝我休妻。”
  少年声音缓缓,总是语调很慢,只是玩笑般咬着“娘子”二字还是让眼前少女颤了颤。
  林鹭这才抬眸,眼眸中的疑惑快溢出来了,少女闻言却有些破罐子破摔。
  “我就是奇丑无比。”
  少女声音软糯,好看的眉心皱巴巴的,说话也理直气壮,毫不含糊。
  “丑吃你家大米了吗?”
  祝如疏神色却有着认真,他笑容深了些,两人躲在此处靠得十分近,少年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缓缓划过她的鼻尖、眉心还有双眸。
  少女抬眼看他神色有些认真,那慢吞吞的姿态像在品鉴。
  他好笑道。
  “师妹不必骗我,我摸得出来。”
  “世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可不知师兄还能摸着五官鉴美丑。”
  两人的距离很近,分明是料峭寒冷的冬日,少女身上却带着春桃的馨香,柔软的呼吸夹杂桃香尽数打在少年耳边。
  他难得的,身体有些僵硬。
  像是急不可耐远离,他猝然将有些滚烫灼热的指尖收回袖中,触着那冰冷覆雪的袖口才算安心些。
  林鹭以为他听此言便认了输,少女弯着杏眼,面若桃花,捂嘴偷笑起来。
  原来祝如疏也有说不过她的时候。
  却不知他心中汹涌的暗潮,少年抬眸一片漆黑,宛若深不见底的潭水。
  眼前的少女在他看不见的双眸中像那潭底狡黠弯月。
  他闭眸,回想起今日那陪侍所说之言。
  祝如疏的双手碰过不少人的五官,挖眼、削鼻、割口,或断其四肢斩其躯体。
  锋利的刀口下去,那人血流不止,遍野哀嚎,涕泗横流,狼狈至极。
  他厌恶种种触碰,也不能凭五官识人面相。
  都是他哄她的。
  美丑在他眼中尚且无区别,人死后不过一滩血水烂肉。
  他不过好奇。
  第37章 白雀
  等了约莫一刻钟, 江雨才从那个铺子里神色匆匆的出来, 走时甚至还相当警惕地四处张望。
  林鹭早已用余光看到这一幕。
  此时面前的少年已然与她隔开,仿佛刚刚的触碰只是南柯一梦。
  他敛着笑,同林鹭道。
  “走吧师妹。”
  刚刚是娘子现在是疏离的师妹,林鹭再看看那动也不动的好感度, 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分明她才是长了眼睛的那个, 为何祝如疏又能先比她知晓江雨出来了呢?
  只是她哪里敢多问。
  等江雨走远了,林鹭和祝如疏才踏着雪点子进铺子里。
  铺子门口铺着青石路, 门口仅一人宽,若非跟着江雨来, 就是林鹭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这处竟是个铺子,不知道的人或许以为这就是寻常人家罢了。
  外面环境偏僻幽静, 林鹭跨过深窄的门槛走到屋内, 里面收拾得规整简洁,进门便能看到一对双生子少年, 这连接这街道的门内,直直对着的还有一扇门, 那双生子少年便守在门口。
  两人长相酷似, 皆是样貌出众,只是右边的更苍白些, 眼下有颗泪痣, 看起来有些冷清似乎体弱,而右边那个责面色肃然,一见他们进来便问。
  “姑娘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差人提前告知?”
  林鹭这一听便了然, 原来还是预约制的。
  按常理来说, 预约制的几乎都是名医, 这便说明里面的人更是大有来头。
  林鹭先一步上前朝双生子少年微微颔首,笑吟吟道。
  “我们夫妻远道而来,不知先生现在是否有空,我家相公的眼疾寻了数个大夫医治都不见好,只能找到此处来,却不想有规矩,可否请二位通融一下。”
  面色冷酷些的少年皱眉,只说。
  “姑娘,我们这儿规矩不可破,无论你多大的病都需要预约才行。”
  “朝暮…”
  另一名面色苍白些,眼睑有颗泪痣的少年开口,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不想还未开口,冷酷少年少年立刻就了然了,出声警告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的规矩。”
  那少年被警告了这么一句,便抿唇不再多言。
  看来卖惨这条路走不通,林鹭只能另寻他法,只得轻声细语询问。
  “若是现在差人告知需要排到哪日?”
  少年闻言,抬手从袖口中拾出一本谱子,翻了翻道。
  “约是两个月后。”
  “那刚刚那个姑娘怎就直接来就行了?”
  “那位姑娘两月前便有约了。”
  林鹭不依不饶问:“那位姑娘是来买何种药的?”
  那少年将眼眸瞪大了,敛起手中的谱子,愤愤道。
  “好啊,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我们这里可不会随便传播病患的消息。”
  林鹭本来还想争取一下,看他们年纪尚轻,于是又将祝如疏那袋灵石拿了出来,再用余光瞅了他一眼。
  很好,没反应,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
  “加价可以吗?”
  那少年闻言似乎更生气了,像是林鹭羞辱了他一般。
  旁边神色苍白的少年拽住他的衣袖,一脸肃然,全然不像方才柔弱的模样。
  “朝暮,不可对客人无礼。”
  少年刚说完这话,像是大动肝火,随即开始不停地咳嗽,咳了许久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不出那般。
  他身子看上去本就单薄,这下更是显得可怜无比。
  宋朝暮帮他顺背,一脸担忧的小声说。
  “夜暮,我让先生帮你看看。”
  宋夜暮抬手露出一个苍白脆弱的笑。
  林鹭却看到了他方才捂嘴的帕子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她了然,看来这个少年病的不轻。
  他抬眼,又摆了摆手。
  “不必,都是老毛病,不碍事。”
  宋日暮却道。
  “若是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二位通传给先生,如果筹码足够,那先生自然会告知二位想知道的。”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虽说一直说话的、板着脸的都是朝暮,但实则做主的却是身体柔弱,眼睑下有颗美人痣的宋夜暮。
  祝如疏在旁边一直没开口,林鹭就这般盯着他,却想起来一件事。
  “我家相公可以治公子的气弱。”
  宋夜暮闻言眉眼间淡淡的,反而是宋朝暮反应更大一些。
  突然被点名的祝如疏一笑,配合着林鹭的演出。
  “自然是能的。”
  大概是用这个作为骗局来打探消息的人太多了,宋夜暮都见怪不怪了,他没了神色,做了个请。
  “姑娘公子请回吧,若是排上宋某自会前来通传。”
  “可是他说!”
  提及此处,宋夜暮的态度却决绝起来。
  “不必,此事不必再议。”
  像是定要将他们二人赶走那般。
  二人也不敢再多留,林鹭微微颔首,同祝如疏一前一后跨出了门槛。
  走远了些,他突然在林鹭身旁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