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挑明心意后阑舟夜夜同自己宿在一处,现在只不过要分开一夜,他却忍不得了。
这里处处都是阑舟的气息,却也不是阑舟的气息,混淆了宴君安的视听,他已经偷偷探查出了楚阑舟的住所,却知道不能去找她。
只是一夜就这样计较,阑舟说不准会嫌他娇气。
更何况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了,就能去找阑舟了……
宴君安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一件内衫。
修者储物可以分两种方法,其一是炼制法器,比如储物戒或者储物袋,其二便是自己修行功法开拓出空间,为戒子空间。宴君安心机地没有将楚阑舟的物件藏在储物戒里,而是藏在芥子空间中,就好像这样做就能将楚阑舟偷偷藏起来一样。
这是君子不该做的,自小受到的教育教宴君安应该自持自爱,断不可做出此种孟浪之举。
……可宴君安忍不住。
在楚阑舟的事情上,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好像都失灵了一般。
他脸色通红,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然后拿脸颊悄悄蹭了蹭。
是楚阑舟身上的味道,可带在自己身边太久,已经有点淡了。
这点淡淡的香味若即若离,若有若无,激着宴君安,就像是吊在兔子面前的胡萝卜,一点疏解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更让他忆起楚阑舟的温暖来。
直逼得他发疯。
嘎吱——
推门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宴君安浑身一颤,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收回空间里。
但已经晚了。
楚阑舟一手撑开窗子,一手撑着地面,动作熟练就要往里面翻。
刚刚的动作一闪而过,也正好被楚阑舟看了一个正着,她难以置信看着宴君安的手:“你刚刚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
宴君安眼眸微垂,故作淡然:“没什么。”
楚阑舟听到宴君安的回应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哦了一声就想从窗沿上跳下来。
宴君安伸手将她接了个满怀。
楚阑舟冒雨而来,沾染到他身上的红梅暗香,却没有染脏,反倒使那香气越发淡雅勾人。
楚阑舟觉得矫情,笑着道:“这点高度还没你院子里的墙高,脏不脏。”
就凭楚阑舟的□□强度,莫说是这点高度了就是再高十倍,魔尊也是摔不死的。
宴君安嗯了一声,却揽紧了些:“你敲我的窗户邀请我去喝酒,我却没有应邀。”
楚阑舟讶异一瞬,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笑道:“怎么,后悔没?”
宴君安小声道:“后悔死了。”
看着楚阑舟微怔的表情,宴君安声音干涩:“自那以后我就发誓,如果有下次,一定要接住你。”
他在心里演示了数不清有多少遍,可自那日以后,他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三更半夜敲他窗户的姑娘了。
那些狰狞的旧梦席卷而来,宴君安早就习惯与噩梦共存,所以现在还能表现得十分淡然。
啪!
清脆地一声脆响。
宴君安被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在脸颊上。
楚阑舟活像是一个小流氓,不仅用力亲了他一口,还故意将他的脸颊吸出啪嗒一声脆响。
宴君安顶着脸上的红印子,微微抬起头,有些茫然。
楚阑舟笑得灿烂:“那你现在接住我啦!”
雨水从楚阑舟的身上流到宴君安的发间衣衫上,染湿了宴君安前襟。
楚阑舟捏着宴君安的下巴,好好交换了一个带着水腥气的吻。
现在,是个美梦了。
……
直把小仙君亲到乱七八糟,楚阑舟终于勉强抬起头,开始关心起正事来。
她今夜来,是想问之前在客栈里没问完的事情:“你有多少信息能告诉我,现在和我说吧。”
她能察觉到这本书是一道界限,一道隔开可知和不可知的界限,宴君安曾经不能主动说出口的限制,在破除这道界限之后,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甚至楚阑舟觉得,宴君安之所以不动柳明彧抄录的这本书,也是起了同样的意图。
楚阑舟将怀中的书页拍到了宴君安的身前:“你怎么看?”
宴君安看也不看这本书,自然而然地明白了楚阑舟要问的问题:“煞气现在还潜伏在暗处,比较好对付。”
“行,你把这些点标注出来。”
宴君安点了点头:“可以。”
宴君安真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弟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画城防图都画得十分标准。
两人一边布防一边探讨应对思路,系统目瞪口呆,赞叹他们的好默契。
这份默契,完全不像分别过百年。
商讨完计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楚阑舟这才颇为满意地看着手里城防图,忽然问:“他们对你有敌意。”
“我知道。”宴君安低声道:“因为那时候我不在。”
楚阑舟静静看着手里的布防图,不需要宴君安开口,她自己就能看出来。
汴州身处极地,距离最近的地方,正是关外。
宴君安轻声道:“那会儿你已经意识到煞气潜伏的事情,开始着手应对。”
汴州,便是直面煞气暴动的第一座城。
楚阑舟说出自己的判断:“汴州这些居民训练有素,不像是寻常百姓。”
“他们生前都是军人,是驻守在汴州的边防军。”宴君安道,
“煞气早在百年前就有小范围暴动,修真界对此完全不知情,驻守在汴州的这些军人却知晓。”
多年来修真界派出多少修者对抗着这些煞气,这些人守了那么久,不可能不明白。
楚阑舟顿了顿,问:“守住了吗?”
她知道自己话问的有些多余,可她还是需要宴君安给她一个答案。
宴君安看着她,目光温柔:“对,你们守住了。”
他们守住了最后一道关。
付出的代价却非常惨烈。
楚阑舟身死,边防军队总共三千人,悉数战死。
第125章
探讨完事宜, 楚阑舟悻悻然将城防图收进怀中。
宴君安是通晓未来之事的人,早就排查了许多影响不大的关窍。
剩下的问题,与其说是无法解决, 更不如说是他特意留下来的饵料, 被当做用来钓出幕后之人的砝码。
计策圆满, 手段老辣, 楚阑舟若是自己着手去做估计也就能做成宴君安这副样子。
可该做的事情都被宴君安做了,她罕见有种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感觉。
楚阑舟却并不失望。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宴君安从来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金丝雀。
他们一直是可以彼此相依相互信赖的伙伴。
无论是百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
宴君安轻声道:“世家式微, 难免会起了坏心思。”
乱世灾祸横行, 百姓都需要英雄。可等到了太平盛世,旧日的英雄失去了用武之地,这些世家却依旧故步自封,还倚仗着祖辈的威严行凶作恶,自然也会失去百姓的支持。
世家们平日里矜傲不肯低头, 又被楚阑舟打压得一蹶不振, 再不复往日荣光。
那些陈腐的长老们为了维持旧有的威严,不惜铤而走险,自己亲手埋下了祸患。
楚阑舟听着宴君安的述说, 嗤笑一声:“就因为这个理由?”
宴君安也跟着轻笑道:“财帛最动人心。”
品尝过权利的滋味, 哪里还能舍得轻易放下。
楚阑舟靠在宴君安的坏中,细嗅着他身上的红梅暗香,笑道:“还挺讽刺的,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当年他们的祖辈牺牲自己生命换来的太平盛世,有没有想到过会被后代亲手破坏的那一天?
宴君安眼眸里带上了几分漠然:“可能他们以为自己能控制的住吧。”
只不过后面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亲手制造出的武器最终攻向了他们自己。
煞气暴动百年,年轻一辈修士不分世家还是散修悉数战死, 青黄不接,修真界迎来了修真史上最大的断层。
世家向来是这个毛病,从骨子里带来的傲慢遮住了他们的眼界。
楚阑舟捏着鼻子冷哼一声,任由宴君安拨弄她手腕上的佛珠。
宴君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当时我没有闭关,是不是就能赶上……”
眼看他又要有伤怀的趋势,楚阑舟连忙出声打断:“事出权急,非你我能预测。”
“你肯定传递了消息,那样的大事却没有引起修真界一点警觉……是我能力不足。”宴君安摇了摇头,“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他当年实在是天真浪漫,虽然知道世家肮脏卑劣,却还抱有一丝期待,始终不敢相信他们会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