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你宴君安是仙门娇养着的小公主,同我这种魔修可不是同路人。”
宴君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阑舟,似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同自己说话。
但楚阑舟的屁话还没说完。
她此时尴尬到脚趾抓地,却不得不将当时的话讲全。
“本座不想要什么同路人,不过你若是愿意,可以来当本座的入幕之宾,本座自然会……”
“......扫榻相迎。”
她这句话的语气极轻佻,和市井流氓没什么两样。这几乎是在折辱他了,宴君安的脸上早不见一丝血色,握着君子剑的指节泛白,楚阑舟猜他下一秒就会气冲冲转身离开。
巫辰在一旁围观了全程,被楚阑舟这句话惊得嘶了一声。
他这一声本来不大,宴君安却极敏锐地察觉到了。
宴君安眸光一厉,但他看不见人,只能寻着方向将君子剑送了出去,他手中的君子剑出鞘三寸正抵住巫辰的喉咙,沉声道:“什么人?”
......
巫辰极轻地吞了一口唾沫,那把剑的锋刃就抵在他的面前,再往前一寸就能碰到他的咽喉。
在这种紧急关头,还是楚阑舟笑吟吟地走上前:“这里哪还有什么人?”
“莫不是小仙君真的动心了。”楚阑舟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宴君安的下巴,故作沉思道,“所以故意想要找机会在我这里留宿?”
宴君安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但眼神里的光却渐渐散了,他看着楚阑舟,愤怒有之,更多的却是伤心。
楚阑舟看不得他这种表情,迅速抽开手走到一边,还欲盖弥彰地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好在此时的宴君安比她乱多了,他收回剑,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段剧情虽然被巫辰惹出了波折却也依旧成功渡过。
很快这幻境就换了场景,楚阑舟身处茫茫雪原里,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宴君安的剑从自己的胸前穿过。
应当是很疼的,她却在笑,不仅笑还捧住了宴君安的脸,手上的鲜血顺便染红了仙君的脸颊。
她一边咳嗽,一边对宴君安说:“师兄,我不要你了。”
两人白茫茫的身影很快被积雪覆盖,四周一片空寂,楚阑舟只能感受到身躯逐渐变得冰冷,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巫辰吊儿郎当地笼着袖子,站在旁边,对倒在血泊里的楚阑舟说:“这就是命盘推演的终局。”
楚阑舟平平躺倒在地上,睁开眼看着天空升起的斜阳,哦了一声。
等到那些虚幻的雪景连带着血迹彻底消失,楚阑舟这才坐起身盯着自己白皙的手腕看了一会儿。
那里空空落落的,没有血迹,也没有那串色泽通透的琉璃佛珠。
因为传送入幻境的原因,她的身体也回复到了当初那时的样子,在那个时候,宴君安还并没有给自己这串琉璃串。
巫辰为自己刚刚的鲁莽同楚阑舟道了歉,但他又想到她刚才潇洒利落踹翻赌桌的场景,终于忍不住问:“你当初为何不带上他?”
宴君安那时被世家拘着,基本没看过什么阴暗面,自己又何必说这些事惹他烦心。
心里这样想,楚阑舟却是笑了笑,言简易骇:“没必要。”
巫辰觉得她实在奇怪:“你当初既然舍不得,如今为何又舍得了。”
楚阑舟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方才不是说我的决定与宴君安的命运有关?”
巫辰迷茫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的命运,当然要由他来决定。”
巫辰看着她因为提到宴君安而微弯起的眉眼,半晌后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真就那么想出去?”
楚阑舟听到他这句话警惕起来,手指曲起成剑:“你想反悔?”
“那当然不会。”巫辰连忙否认,道,“我就是个破算命的,打不过你,来这里也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那两个骰子吗?”
“不是,是给你一个选择留在幻境还是呆在现实的机会。”
楚阑舟想都不想就要选现实。
“你先听我说完。”巫辰连忙解释,“其实两个命盘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楚阑舟,不管怎么选,你都会在那个雪原死去。”
“但我特意找了个蚌精编织出了一条美梦给你,只要自己不明白自己身处与幻梦之中,就能永远沉湎于美梦之中。”
“楚阑舟,你要怎么选?”
第52章
宴君安进了那传送阵之后再清醒时, 发现自己正在剑阁之中。
周围的陈设都依照他的习惯,摆放的十分素雅,是夜, 他正在烛火下整理一些较为古老的书卷。
宴君安看着手中的书页, 仔细思考起来。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宴君安抬起眼, 看到楚阑舟穿着一袭夜行服就蹲在自己的窗沿上, 一只手叩着窗边,她的脸色各位白,却依旧同自己笑道:“正月初三是我生辰, 不如一起去喝杯酒。”
宴君安放下手中的书页, 想起来了。
这是回到了当年,楚阑舟叛出念虚宗,邀请自己喝酒的时候。
当年他恨透了楚阑舟,他恨楚阑舟弃他而去,亦恨楚阑舟违背诺言, 更恨楚阑舟不在乎身体, 修魔道,损身损心,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那时并没有同意楚阑舟的邀约。
等到了日子, 他去挖了竹林里埋着的酒, 想要去赴约时,在悦来酒店等了又等,却终究没能等来楚阑舟。
再往后, 楚阑舟身死,魔头伏诛, 他那点恨意就显得可笑起来。
宴君安急着操控这具身体,想要快点同意楚阑舟的邀请, 却听到自己说:“不去。”
楚阑舟望着宴君安,像是没有听见他拒绝的话一样:“那就子时。”
宴君安皱了皱眉,墨水在纸面晕开一道长长的痕迹。
“悦来酒店,别忘了赴约啊。”
宴君安盯着被墨水染得一塌糊涂的宣纸,看了许久,才终于肯抬起头来看楚阑舟。
可剑阁的窗户空空荡荡,那里还有楚阑舟的影子。
宴君安提起笔,想要将另起一页,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他站在剑阁后头的竹林之中,正在俯身想要挖点什么,却碰见了匆匆赶来的掌门。
掌门看着他,语气罕见地严肃:“楚阑舟死了,死在苄城,消息我派人确认过.......应当属实。”
宴君安见自己并未抬头,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句嗯。
掌门原先想要宽慰宴君安,见他这个淡漠的反应,颇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整理好异样的表情离开。
宴君安一直盯着那露出点尖端的酒看,想今日是正月初三,应当是楚阑舟的诞辰,楚阑舟想喝竹林里的酒,她同自己约定好了,会在悦来酒店等着自己,在子时同自己见面。
他看着这些竹酒,一点一点去想楚阑舟,最后终于忍不住,呕出了一口心头血。
他一直不大相信楚阑舟会死,后来他果然等到了楚阑舟的消息。
楚阑舟苏醒重现世间,还捉了念虚宗的弟子去了自己的大本营,宴君安知道消息,也只是淡淡的做了回应,但当晚便去找了楚阑舟。
再见楚阑舟之时,他看她神魂不稳,罪孽缠身,这般下去,莫说是飞升,就是天道都不可能放过她。
他同她大吵一架负气离开。
再之后.......
宴君安站在雪原里,看着面前的浑身是血的楚阑舟,有些惶然无措。
雪原太冷,阑舟是怕冷的,他想将她搂在怀里。
楚阑舟看着他,忽然笑了,伸手抱住了宴君安。
宴君安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楚阑舟,楚阑舟的体温很低,和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应当暖暖,宴君安手中散发柔和灵气,就想去摸她的指尖。
可他并没有碰到,尖锐地痛感从胸腔内传来,宴君安还来不及细思,就已经被楚阑舟一剑刺穿了心脏。
被捅破心脏应当是很痛的,但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在雪里安静相拥的一对寻常夫妻。
楚阑舟抱着宴君安,手上的力道更大,将宴君安捅了个对穿,二人的血混在一起,融进雪里,压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哪怕双方早已兵戎相见,楚阑舟却依旧用那种半带调侃的语气同他说话----
“师兄,你与我,一起下地狱吧。”
.........
宴君安看着穿自己胸膛而过的那柄剑,心想,这世间哪有这种好事?
楚阑舟怎么可能愿意与自己一同赴死。
幻境在他的身后碎裂成片片虚影,宴君安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眸中的暖意在看清洞里的人影时,登时被寒意取代:
“她一直在找你们,你们在这里,那她在哪里?”
那三个穿着青衣的巫家弟子默默缩在了一起,硬是没一个敢说话。
虽说这幻阵寻常人看不出内里情况,但巫家内部有特殊能力,可以看清幻境里发生的事情。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变态,才会在这种做美梦的幻境里做出被人杀死的梦境,还一脸享受地被对方用不同的手法杀了五十多次,最后才装作看破幻境的样子跑出去。
天道就不能管管吗?
...........
楚阑舟从幻境里跑了出来。
巫辰不会打架倒是挺能跑,楚阑舟居然没能第一时间逮到他。
等她出来之时,发现穆纤鸿正站在门口,见到是她,脸色古怪地冷哼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仰起头,将里面的药液倒进了嘴里。
穆家制服偏红,他又不爱好好穿着,就松松垮垮披在外面,里面便是他贴身的衣袍。虽说个性不可恭维,但他相貌也属于浓艳的那一卦,穿着红袍更显唇色殷红,算是个有些脾气的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