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丹静峰峰主就不错。
  漂亮小猫儿试图想个法子,把丹静峰峰主拐回去给姐姐治病。
  这样的话,姐姐就不必再闭关了。
  漂亮小猫儿想着想着,眉眼弯起,有点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累,意识昏沉,模模糊糊间,她阖上眼,又梦到青要山。
  ***
  那是三年前,姐姐正要下山。
  当时看来,这实在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姐姐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去一趟,姐姐说她是出去挣钱。
  梦境里是冬日。
  大雪覆盖了整座山。
  那日没有下雪。
  温煦的昼光打下来,暖洋洋的。
  苍白漂亮的青年倚着洞府门口的杜仲树,闲闲散散地,带笑望过来。
  小蔺绮试图从洞府的空窗里翻出去,青年温柔注视着她,笑道:“门不是开着么,为什么要翻窗,我应当教过你要走正门。”
  “姐姐,你在教训我吗。”小蔺绮不是很开心。
  青年颔首,说:“是,依某之见,你应当走正门。”
  “哼——”
  小小的姑娘卡在空窗上,声音温温软软,谴责道:“我以为姐姐会来抱我,但是你没有。”
  青年嗯了一声,笑:“倒是我的不是。”
  “难道还是我的不是吗。”小蔺绮不是很高兴,觉得姐姐在说废话。
  反正她也卡住了,她就不想翻了。
  小蔺绮又哼了一声,很凶:“你最好来抱一抱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你不怕我生气吗。”她看着穿霜白麻衣的漂亮姐姐,语气软软糯糯。
  那青年听到这话,笑了。
  他单手掩唇咳嗽了一会儿,抬脚走过来,霜白袍摆曳下,他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任这小家伙儿蹭来蹭去。
  “如何不怕。”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恹恹的病气,温温沉沉的,如松霜般,他笑说:“怕,怕死了。”
  他按住怀里乱动的漂亮小猫儿:“我真的有要事,不得不出去。”
  “最长半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望清桥的枣泥糕。”
  小蔺绮勉强点头:“好吧。”
  她也跟发愁,又问:“你有什么要事,我们又没钱了吗。”
  青年怔了半晌,斯斯文文笑了下,说:“还有一些,应当能把你养大。”
  然后姐姐就下山了。
  那时候的蔺绮实在是太小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待在青要山上,看着姐姐离开,等姐姐回来。
  这一次,她像往常一样,等着身着霜白麻衣、温柔清雅的漂亮青年自山道走上来。
  山道上两侧栽了高耸的树,她可以藏在树上,等姐姐过来,然后毫无顾忌地跳下去。
  等着苍白漂亮的青年接住她,把她拢在怀里,垂首,微微皱眉,淡淡斥她一声“不成体统”。
  可是她没有等到。
  她等了将近一个月,一个穿黑金长袍的人上了青要山。
  那人看着很清贵,他走在山道上,中指上系着一枚铜钱。
  他看见小蔺绮,笑了一下,说:“你就是青要山的祖宗啊。”
  没等小蔺绮回答,他自顾自又道:“祖宗,同我走吧,从此就是我养你了。”
  小蔺绮站在树下,巴巴问:“我姐姐呢。”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让我来照顾你。”
  “姐姐不要我了吗。”小蔺绮有点茫然,巴巴问这个人。
  那人唔了一声,点头:“有可能,他把你卖给我了。”
  小蔺绮张口怔了一会儿,没说话,乌黑如玉的漂亮瞳孔里,浮出一层潮湿的雾气。
  那人看她哭了,又有些慌:“你这小孩儿,哭什么,我也不比你姐姐差。”
  小蔺绮看着他。
  那人哎了一声:“好吧,只比他差一点点。”
  “别哭啊祖宗,他兴许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托我来照应你。”
  那时候的蔺绮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姐姐让别的人来照顾自己,但是姐姐并没有回来。
  她没有跟着那个陌生人离开,她回了洞府把门关上,蜷成小小一只,缩在幽暗的角落里。
  三日后,她眼眶红红走出来,发现那个陌生人还没走。
  陌生人就坐在洞府外的石头上,黑金袍摆委地。
  他在石头上摆了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算什么。
  陌生人微掀眼帘,看着眼眶红红的漂亮小猫儿,有些无奈,道:“别哭了,同我走没什么不好的。”
  “当青要山的祖宗有什么意思,你同我回望月派,我让你当整个仙门的祖宗。”他哄漂亮小猫儿。
  小蔺绮没应,她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声音小小的,强压下颤抖的哭腔:“姐姐她是不是病死了。”
  那陌生人轻轻笑了:“什么话,若他那么容易就能病死,那整个仙门都跟着丢人。”
  “他兴许只是太忙了,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姐姐为什么丢掉我。”小蔺绮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湿漉漉的漂亮眸子里浮起一层雾气。
  “他没丢掉你,他不是让我来照顾你吗。”那人叹了一口气,“你姐姐是个修士么,进个秘境,稍不注意,几十年就过去了。”
  “他大抵是怕自己回来晚了,没人照顾你。”
  这是蔺绮第一次知道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天堑鸿沟。
  她最多能活一百年。
  而姐姐只要闭一次关,或许进一个秘境,百年眨眼间就过去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跟着这个人离开。
  她留在青要山,开始钻研符术。
  姐姐曾教过她符,但是她尝试了很多次,她一直没办法靠符术入道。
  姐姐也不在。
  那时候,小蔺绮很难过,她成日躲在软被里哭。
  黑衣陌生人中间来过几回,见她眼眶红红,叹了口气,又离开了。
  后来,忽有一日,姐姐回来了。
  那是个夜晚,天上下了很大的雪。
  松林、杜仲树、一眼望不到边的茶树上,全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白。
  惨淡的光铺在银白的雪地上,空气中一片清寒。
  小蔺绮觉得冷,并没有出去,缩在洞府里,看符术手札。
  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那个挂着铜钱的陌生人,来劝她去什么望月派。
  小蔺绮并没有走出去,低头翻了一页纸,软软喊:“要等姐姐,不要走。”
  门外的人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她听不大清晰。
  然后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苍白漂亮的青年立于风雪中,手里拿着一盏烛灯,昏黄微弱的烛火上下跳跃。
  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他身上的生机愈发淡,像是马上就要化雾散入风雪里一样。
  “姐姐——”
  小蔺绮眼睛一亮,忽而跳起来,立刻丢了符术手札往外跑,撞入青年满是风雪气息的怀抱里。
  “林守说你一直哭。”
  青年斯斯文文笑了声,把她抱起来,叹了口气:“怎么那么黏人。”
  清苦的草药气混着风雪的寒凉。
  他身上还带了点淡淡的血腥气,但是那个时候的蔺绮没有察觉到。
  她听见姐姐的话,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眼眶红红,又开始掉眼泪。
  她蹭了蹭青年冰凉的脖颈,声音软软糯糯,带了点哭腔:“就要黏人。”
  她的漂亮姐姐眉眼轻弯,伸手把她眼角的泪水抚去,有些无奈,叹道:“好吧。”
  小蔺绮抽抽嗒嗒问漂亮姐姐:“你干什么了,那么久都不回来,我一个人住,我怕死了。”
  青年抱着自家祖宗进了洞府,只含糊解释:“遇上了一些麻烦,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