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回忆起刚刚的情形,忍不住也皱了眉,他怎么了。
她也就提了那么一句而已……
而且起先他也只是小小不满而已,后来,还没待她再说什么话呢,突然就是要掀翻天的暴怒。
李媪看她坐在那不动,出声唤她,“娘娘?”
越姜回神。
看她一眼,嗯了声。
“给我翻身衣服出来,我换换。”
“好。”接着李媪忍不住又道:“那陛下那边?”
李媪是希望娘娘去看一趟的。
天子向来珍爱娘娘,没得因为今日一闹就减了情份,两人渐行渐远了,届时最终吃亏的还是她家娘娘。这后宫里头,可有无数人钻破脑袋想进来呢。
越姜深吸气,道:“我知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前一个月,他对她的关心确实是真,她又不是真就石头心肠,冷硬至此。而且他突然怒得莫名其妙的,她总得弄清楚原因,不喜欢稀里糊涂的。
“给我拿衣裳罢。”
“哎!”
一刻钟后,越姜穿好里面保暖的衣物,又披上厚厚的狐裘,步出内寝。走到外面时没看见裴镇的身影,便先招来宫人们问一句,“陛下往何处去了?”
俱是摇头,表示不知。
越姜再问:“那往哪个方向去了?”
守在寝殿门边的内监露出迟疑之色,他守在门边,刚刚是看见了的。
李媪眼尖看到他的反应,皱眉:“娘娘既问,知道了还不说!”
内监忙跪下道不敢。
可道完不敢后,他却仍然一副犹豫之态,李媪心里那个火啊!忍不住想斥他一句,不敢不敢不敢,那他倒是说啊!支支吾吾如此作态!
越姜多看他几眼,倒是明白他的忧虑了。
朝中有一条规矩——天子行幸处,泄者,笞杖而死。
上回因内监一事,这条规矩更是被三令五申,内监因此才不敢说明天子离去方位。
越姜换个问法,“马岩庆往哪边去了?”
内监这回答得极其迅速,“奴看着是往前边议政殿去了!”
越姜嗯一声,往前去。
宫人们提灯在前方为她照明。
到议政殿时,果然看到马岩庆正笔直的守在外边,对方一看到她就快跑过来,向她见礼。
越姜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起时顺便说:“公公进去问问陛下,可方便我进去。”
马岩庆响亮的答了一声是,几乎是以飞奔的姿态跑进大殿,快步到天子跟前来。
他暗暗屏息,敛下呼气声,低语道:“陛下,娘娘过来了,问可能进来。”
裴镇捏着杯子,在这一声娘娘后,指骨几乎发白。闭一闭眸,许久后,嗓音发凉:“打发了。”
“!!”啊?马岩庆难以置信。
第53章
打, 打发了?
可那是娘娘,是宫里唯一的皇后啊……马岩庆瞠目结舌,留在原地犹豫不绝。他怕天子只是一时气上头而已, 过会儿恐怕还要后悔。
裴镇见他不动, 不快沉眼,“听不懂朕的话?!”
“是是!奴这就去!”一溜烟爬起,马岩庆不敢再犹豫, 赶紧退出去。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皇后跟前,低声, “娘娘,陛下请您先回去。”
越姜:“……”
竟然气的直接连见也不见她……
就因为她那么一句话?她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马岩庆敛声不敢说话, 也不敢起来。
他也不知天子为何突然对这位如此怒盛,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刚刚从内寝出来时, 天子甚至是只穿单衣, 光着脚……还是后来走出一段距离,或许是觉得冷了, 才平复过怒气,穿上内侍捧过来的鞋。
接着就径自往议政殿这边来,除了刚刚那句让他打发皇后,此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马岩庆暗暗叹气, 见眼前的皇后还是没动静,再次低声道:“您还是先回去罢?”
“陛下看着正怒头上。”这句话的声音还要压得更低,他小心的透露了点天子情况。
越姜嗯一声。
不过她没走,拢一拢身上厚重的狐裘, 道:“公公再进去问一句, 若是他仍不见我,我也就不讨人嫌了。”
马岩庆为难。
还问啊?
越姜看一看他, “麻烦公公了。”
马岩庆犹豫一会儿,最终道好。
他再次进了议政殿,朝天子禀道:“陛下,娘娘未走,命奴再次来请示一句,想见您。”
裴镇面无表情。
半晌,仍旧是短短没波澜的一句,“打发了。”
马岩庆敛神答是,退下再次答复越姜,并冲她摇头。
越姜于是走了,他正怒头上,又不见她,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硬生生在寒风里莫名其妙干等他一宿?
马岩庆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片刻后,回到天子身边小声低语,“陛下,娘娘已经走了。”
裴镇面无表情的脸僵顿一会儿,许久后,恢复如常,仍旧是沉冷之色。
冷冷挥手正要把跟前这奴才也打发了,又听他道:“娘娘走前吩咐奴才着人去叫水,说您刚刚没穿鞋便出来,别冻着了。”
裴镇沉默一阵,接着,他凉凉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你是她跟前伺候的还是朕跟前伺候的?”
在她走后,却还要添这么一句在他跟前着补,呵。
马岩庆忙道不敢,“奴自是在您跟前伺候的,但皇后吩咐的话,奴自然也当一五一十传达给您,不敢昧下了。”
裴镇冷哼。
“下去!”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马岩庆收嘴,答是退下。
……
裴镇一人独自沉着脸,眉头深深拧着。
一想到之前的情形,还是怒火冲天。
她说要他弄在外面……
起初,他并没往别的方向想,当时浑身都是热气,他也没闲心往别的方向想,可就是那么一刹那之间,埋头在她颈间时,脑中忽然闪过尹碣上回禀他的话。
尹碣说,陶氏几番翻阅女子孕事脉案,最后推测出越姜或许是想推算易受孕的日子。
易受孕……呵,裴镇眼眸怒掀,砰地一声,扬了一地的杯盏。
轰隆隆一阵巨响!
外面的马岩庆吓了一大跳,赶紧领人跑到近前来,待见天子跟前一圈全是砸碎的瓷片,而天子又面色极沉的坐着,怒气似乎尤未泄干净时,马岩庆的额角更是狂跳不止。
大拜下去,“陛下。”
裴镇怒气填胸,冷冷瞪他,“滚!谁让你进来的?!”
马岩庆小幅度的抖索了下,“奴,奴才听到一声巨响,怕怕有人冲撞了您……”
“出去!”裴镇竖眉冲外一指,怒火冲溢肺腑。
“是是……”手脚并用,马岩庆立即退后。
裴镇怒气尤未消,浑身的肌肉绷得几乎发硬,他眉头死死拧着,瞪着虚空的一处方向。
她哪里是想受孕,她是压根不想怀孕!
难怪,难怪前月她月事刚来完那阵,他有一日兴致过了,搂着她差点没忍住时,她倒是毫不抗拒,反而是他最后念着她尚在补身子,最后硬生生忍下来。
那时候的日子,正好在她提下的那些日子里!也正好,在陶氏记载的那些女子怀孕的日子外!
那些日子压根不是她推算出来想怀孩子的,相反,是她琢磨出来不想怀孩子的。
所以,前阵子他没忍住时,她也只是犹豫一会儿,而今日,她知他性子刚硬今晚绝不会再草草了事,就提出让他弄在外面。
今日,在她写下的那些日子之外。
裴镇下巴绷紧,虎目越来越沉。
少顷,讽刺的抿了抿嘴角,倒不知道她越氏一族还有如此本事!
好,真是好的很!
他明媒正娶进来的妇人,不想怀他的孩子!
好,她很好!
裴镇怒过了头,几乎气的血液翻涌!
忽然,朝外吼一声,“马岩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