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晨间已经能感受到几分夏意,但男人依旧穿着厚重的深蓝色帆布工装,好几天没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趿拉着的鞋脏得发黑。
这样的人,从前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这次因为宋宜禾,而派出所也在附近,所以贺境时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直到花店老板娘出来丢垃圾。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随口提了几句,贺境时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许志国。
想到宋宜禾之前的经历,以及小腹那道来历不明,他却能隐约猜到缘由的疤痕。
贺境时将照片发给小朱助理。
贺境时:【找几个人留意着点照片里的人,要是在江北见到,立马告诉我。】
他既然尊重宋宜禾,就不会在没得到她允许触碰的范围内指手画脚。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做完这些,贺境时转身。
一眼就看到几步外心不在焉的宋宜禾。
他大步走过去:“怎么样了?”
宋宜禾将报告单递给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贺境时。”
匆匆扫过最终结果,贺境时收回视线,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别怕,我来处理。”
当天贺境时就跟付衍那边沟通好,付衍的母亲是江北六院的副院长,脑科神经科专家,办理完转院手续,救护车送往江北。
全程都由他操办,完全没过宋宜禾的手。
回程途中,宋宜禾坐在副驾驶,偏头看着贺境时的侧脸,心口滚烫。
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到有人可依的滋味。
察觉到这视线,贺境时分神瞥了她一眼,松开右手,在宋宜禾额头探了探:“不舒服?”
宋宜禾摇头:“没。”
贺境时:“那你怎么傻呆呆地盯着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被我帅到了?”
“嗯。”宋宜禾绵绵出声,“是啊。”
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前面正好途经服务区,贺境时停了会儿。偏头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扬唇笑:“那就多看几眼。”
宋宜禾也跟着弯起嘴角。
怕她还因为养母的情况烦恼,贺境时随口扯来别的事:“付衍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宋宜禾:“你去吗?”
贺境时抓过她的手:“你呢?”
“我……”宋宜禾有点犹豫,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这几天有点累,我想回家睡觉。”
贺境时的视线柔和地放在她脸上。
像是被取悦到,他捏捏宋宜禾的耳垂,笑着收回手:“那今晚回九州湾住。”
车子重新驶上路程。
距离到家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宋宜禾的确困到极致,过了十几分钟,她就耷拉下眼皮,心神俱疲地开始昏昏欲睡。
晚上七点,窗外天色渐暗。
郊区温度比较低,宋宜禾睡得很沉,顾忌着车内外温差,贺境时中途又停了一次。然而车上没有薄毯,他只好脱下黑衬衫给她盖上。
等到车子停在九州湾,已经快要八点。
宋宜禾还睡着,忙了这么几天,今天又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贺境时的左臂明显感到酸涩,很像当年车祸后骨骼错位的钝痛。
侧目看向宋宜禾,片刻后,他勾起笑意。
忽然间,手机在储物格里响起。
声音不算大,只嗡嗡震动两声就被贺境时按了静音。扫过付衍的名字,他悄声下了车。
“不是今晚回来?几点出门。”付衍在那头贱贱道,“听说你为爱跨了两座城告白啊,在一起了不得赶紧带出来请客吃饭?”
贺境时站到路边:“今晚不来。”
付衍:“你他妈又不来?”
“她不舒服。都八点多了,明天不上班?”贺境时朝向挡风玻璃,“自己浪去吧。”
付衍无语:“你上个什么班?你十天有一天坐办公室,叶林延都能乐疯吧。”
“反正今晚没空。”贺境时的目光始终落在副驾驶上,倏然想到什么笑了,“我听说黎家琢磨联姻对象有一阵了啊,你不着急?”
提到这个,付衍的声音低了几分:“我急有个屁用,反正黎思甜跟我也没戏。”
想到同样是联姻,他们三个里头,好像也就自己运气好些。
贺境时扬唇:“那就算了?”
“不知道。”被戳伤心事,付衍果然没心思再调侃他,“一团乱麻。人对我没那个意思,我总不可能直接去订婚宴上抢婚吧。”
“……”
听他这语气,贺境时难得没再吭声。
两人又聊了会儿,视野里的那团人影终于有了动静,贺境时提步朝副驾门走去。
“挂了,我老婆醒了。”
“……”正说到兴头的付衍一噎,顿时怒意四起,“滚吧,妻管严。”
说完,他愤愤挂断了电话。
莫名得来这么个称呼,贺境时抬了抬眉,唇边噙着笑意停在外头,伸手将车门拉开。
“醒了?”
宋宜禾睡得有点迷糊,脑子沉沉地,像头天晚上从医院回酒店时的难受劲儿。
看到贺境时身上的黑色短袖,她拽下衬衫,递过去:“你怎么没喊我?”
“没舍得。”
他这样熟稔,宋宜禾的动作一顿。
不待她有所反应,眼前很快伸来一只手,接过衣服的同时,也抓住了她的指尖。
这动作捏得不实,落到宋宜禾的感官里,显得有些若即若离。
刚醒来的懵然还未散去,她直觉不太喜欢这样的感受,便随着心意,把手指往贺境时的掌心里又塞进去一些。
被温热包裹住,这才满意地翘了翘唇。
很早就注意到这举动的贺境时盯着她笑,而后将人拉下车:“喜欢这样牵?”
宋宜禾抿唇,乖乖点头。
贺境时关上车门,嗓音愉悦:“行。”
牵着宋宜禾走到大门口,贺境时勾出她的大拇指,不轻不重地在感应器上碰了碰。
嘀的一声。
黑色门板往里打开,庭院里的几盏路灯自动打开,隔着少许距离,映亮两人的脸。
贺境时回头看了眼宋宜禾,这才接着几秒前的话题继续说:“那以后都这么牵。”
“……”
对上他在朦胧夜色下熠熠生辉的黑瞳,长睫洒落的阴影像眼底乌青。想到他这几天浪费时间,陪她守在医院的那些画面,宋宜禾呼吸停了一瞬,视线下移,定格在他唇上。
她轻声喊:“贺境时。”
贺境时背着光的眉眼稍扬,似是对她这突然出声诧异:“有话说?”
嗯。
有很多话想说。
想谢谢你。
还想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宋宜禾动了动唇角。
却又害怕这类型的说得太多,而显得她过于轻浮,于是这些话因他此时此刻的纵容,化作情绪斥满心脏。
咽了咽喉咙,宋宜禾忽地掀起眼皮,对上贺境时散漫的眸光:“我想亲你一下。”
“……”
“你现在做个准备。”
由于没有这种情况的经验,联想到确定关系之前,贺境时每次都会提前报备的流程,所以宋宜禾便天真地以为,这样会让他满意。
但谁知话音刚落。
面前始终高她很多的身影发出一声笑,忽地弯腰,脖颈落下一只手,轻轻施力,宋宜禾毫无防备地动了动步子,朝贺境时靠了过去。
距离渐近,嘴唇很快被吻住。
只是极为短暂的触碰。
紧接着,贺境时的唇滑至她耳畔,沉沉含笑的嗓音重重砸在宋宜禾心头:“不用准备。”
“我随时恭候。”
宋宜禾的大脑霎时空白。
扶住后脑的那只手随之移到她下颌,虎口卡住她的侧脸,贺境时偏头,气息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笼罩在宋宜禾周身。
然后。
他柔软又有力的唇再度落下。
门口光线昏暗,夜风习习。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们热烈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