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伏危伏震兄弟二人归家,伏家笑声也多了。
  只是才用完暮食,便陆续有人送东西过来,伏危都给拒了。
  罗氏到底是做过大家主母,一眼就瞧出了其中门道。
  待儿媳沐浴,儿子去了书房处理公务时,她端了水到书房门外,敲了两声门。
  见到儿子来开门,她问:“在忙?”
  伏危摇了摇头:“不算忙。”
  退了两步,让道方便母亲进书房。
  罗氏进了书房,放下水后,看向儿子:“方才陆续有人送礼来,是因你又立功了吧?”
  伏危点了点头:“算是吧。”
  罗氏虽未问是什么事,但也并没有喜悦,而是面露担忧:“阿娘不盼什么大富大贵,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的。”
  很多时候,祸随誉至,难以避免。
  伏危知道母亲怕他风头盛,树大易招风。
  “阿娘你且宽心,我心中有数。”
  罗氏一叹,眉眼中有着愁思,颇为无力道:“我听说了,豫章和武陵结盟,往后你与霍善荣对上,周宗主会舍霍善荣,还是舍……你?”
  来了豫章后,关于父亲当年被陷害的事,伏危也徐徐告知了母亲和大兄。
  罗氏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才慌。
  伏危淡淡一笑,温声道:“今日我去了郡公府,周宗主也提了这事,道结盟一事,算不得真。”
  罗氏一愣,正想开口,却有人比她先问:“怎么算不得真。”
  房门未关,虞滢沐浴后来书房寻伏危,正巧听到了这话。
  走入屋中,看向伏危,道:“我这些时日也暗中调查了一下,结盟一事确实古怪,说是结盟,可却未见武陵来人。”
  伏危:“结盟一事,是周世子的主意,先斩后奏。因家丑,周宗主封锁了消息。更因知我在意,今日特意与我解释了一番。”
  婆媳二人闻言,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虞滢拧眉道:“周世子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该不是被自家二哥的功绩冲昏了头脑?被逼急了?
  看向伏危,问:“那这结盟一事,到底怎么处理的?”
  伏危:“周宗主说为了让武陵知难而退,特意让他们去了彭城拉拢彭城王,若拉拢了彭城王。”
  “而同时,也去了信让我去彭城,算是打擂台。我也问过,若是我输了武陵,武陵真当拉拢了彭城王又当如何。”
  伏危朝着母亲和妻子安抚的笑了笑,继续道:“周宗主的意思,若我输给了旁人,尚且算是失误。但若输给了武陵,那便不堪大用,好在我赢了。”
  “武陵现在输了,那这豫章武陵结盟一事,是否不作数了?”虞滢问。
  伏危摇了摇头:“武陵霍太守善变,不宜交好,但世子猪油蒙了心,已然签下结盟书。如若不作数,便会贻笑大方,成为他人嘴上笑柄,道豫章小人行径,出尔反尔。他日,旁人也不敢随意与豫章交好。”
  “周宗主未尽的意思,便是冷处理。明面上是结了盟,但不会用他武陵的一兵一卒,便是事成了,也是论功行赏,他武陵无功无过,顶多就是挂上个功臣的名号,日后自是多的是收拾他的手段。”
  罗氏听了这一席话,稍稍定心的问:“那往后他还想害二郎你,那如何办?”
  伏危敛了敛笑意,声音多了几分凉意:“周宗主到道不会插手我们的恩怨,该如何解决就如何解决。”
  “如此,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192章 一百九十二章
  有仇报仇……
  罗氏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望了眼伏危,轻叹了一声,但很快就看开了。
  再多的苦难都给熬过来了, 是以她不再信命。
  罗氏望着儿子,眼神温和而慈爱。
  “阿娘在意的不是什么有仇报仇,在意的是你们是否安康,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冷着,有没有被人欺负。”
  说到最后,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坚定:“现在已然不是报仇的事了, 他一而再的危及你们, 他让我们不好过, 我们也别憋着。二郎, 你素有成算,阿娘信你, 绝不能让他轻瞧了我们。”
  虞滢听到婆母略微强硬的话, 显得有些惊诧。
  来这个朝代数年,罗氏给她的印象, 一直都是温和隐忍的, 来豫章后, 越发不同了。
  大概是为母则刚。
  霍善荣一而再的放纵亲生儿子残害伏危,再后来更想要伏危的性命,但凡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是不能容忍的。
  伏危略一颔首笑:“孩儿心里确有算计, 阿娘宽心。”
  “还有, 这日后定然有许多要攀附巴结的人, 若送礼来,阿娘就说我不让收就好。”
  罗氏点了头:“好, 我晓得了。”
  复而心疼的望着儿子,道:“你一路奔波,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嘱咐后,罗氏便出了书房。
  虞滢把婆母送出书房后,阖上房门后转身望向伏危:“在彭城与武陵对垒,你方才说好在赢了,但肯定没你说的那么轻易。”
  伏危也没瞒她,与她说了在彭城的比试,还有在出城时遇上的埋伏。
  虞滢皱着眉头:“武陵公然挑衅,周宗主可有说怎么处理?”
  伏危收拾着桌上的文书,道:“说是会给我一个交代。”
  虞滢无奈:“不要轻拿轻放的才好。”
  伏危:“那倒不会。”
  把文书归至好,转而看向她,又说:“牧云寨的人是周宗主的心腹,是不可能偏帮我的。此番五当家一同去了彭城,武陵人的所作所为,还有彭城王对武陵的厌恶,都会由他与李将军两人述奏到周宗主这处。”
  “而趁此机会,周宗主必会问责武陵,再摆脱了武陵。”
  虞滢闻言,宽心了些。
  与武陵结盟一事,不是周宗主有意为之便好。
  伏危:“另外,周宗主会设下庆功宴,邀了我们家一家,得准备一二。”
  庆功宴也在虞滢的预料中,并无稀奇,点头应了好,只是烦心的事是旁的。
  伏危见她眉心依旧微蹙,便牵起了她的手,无奈道:“这便是我不想一回来便与你说这些事的原因,你现在的正事难道不是应是慰夫?”
  虞滢听到慰夫二字,愣了一下,望着伏危:“是我想的哪个意思?”
  伏危在她的手心微微挠了挠,略偏头一笑:“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她这个夫君在这个时候,就特别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但这样的反差,还怪让人心动的。
  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候,似有别样的迷人魅力。
  伏危从彭城回来后,声名大噪,巴结的人络绎不绝。
  许是见送礼伏危不收,便从其他地方来攀附。
  来虞滢医馆的达官贵人比往常要多得更多了。
  很多权贵之人打心眼瞧不起女大夫的。他们怕死又惜命,不相信女大夫的本事,即便是小病小痛也不会到虞滢的医馆看诊。
  先前虽说医馆背靠周宗主这棵大树,可没有太多相关的利益,伏危那时还是周家二郎底下的一个小幕僚。且周家二郎被流放穷乡僻壤数年,就算是被召回来了,却也不足以让那些人出面拉拢。
  但现在不一样了。
  周毅不仅以最少的伤亡拿下了整个岭南,还拿下了南康,桂阳,零陵三郡。
  这个功绩足以让人惊叹。
  甚至有人怀疑当初周家二郎被流放到岭南,也是周宗主收服岭南的一步棋。
  听说,收服这些地方,伤亡能这么少,底下的叫伏危的幕僚功劳也不小。
  真让人记住伏危,估计是这回从彭城带回来的消息。
  周毅凯旋已有大半月之久,但周宗主一直都没有提到庆功宴,却是在伏危回来的关头举办庆功宴,很难不让人怀疑周宗主在等伏危回来。
  周二郎不仅自己立下功绩,便是手底下的幕僚也立了功,反观周家世子,却显平庸。
  周家有成文家训,家主之位传有才能不传嫡。
  虽然传到庶子的例子少之又少,但不见得没有。
  是以,大部分的人都见风使舵,欲与周二郎交好,就想着周二郎真能替代了周世子,也能分一杯羹。
  周毅几乎油盐不进,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伏危这里来了。伏危不接,那就从家眷入手。
  虞滢医馆的盈利,应该说有七成是来自这些达官贵人。
  虞滢晚间盘账的时候都惊讶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坐在榻上看书的伏危,与他说了这事。
  “那些人见你不收礼,便剑走偏锋,银子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伏危从书中抬起视线看向她:“给你的医馆送银子了?”
  虞滢点头:“一个小风寒,一帖十文钱的药便能治好,可偏从我这里要了人参,或是来我这拿贵重的药,我那些珍贵药材的库存都几乎清了。更有甚者在养生美颜那块,都是什么贵用什么,好似这些药材都似不要银子一般。”
  说到这,她又道:“又不能把他们都拒了,一是会得罪人,二是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做贼心虚。”
  伏危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惊讶。
  阖上书放到一旁,从榻上走了下来,行至她身旁,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账本,翻看了两页。
  “我记得在岭南的时候你与我说过医馆的盈利,现在春冬季节多有患病,盈利比先前多个两三番也属正常,但时下账目上却是之前翻了二十番不止。”
  “可不是,多得让人心里怪不安的。”谁都盼着发财,虞滢自然也是盼的,只是不是盼这种发财。
  也不是不想挣钱,而是这种是变相的贿赂,但凡是个有底线,有准则的人,都不会收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