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她绞发的帕子,伸手过去,温声道:“我来。”
  虞滢把帕子给了他,暼了眼拐杖,道:“有些旧了,但还是结实的。”
  说着在桌前坐下。
  伏危站到她的身后,把乌黑的长发包裹在帕子中,力道适中的按揉,让帕子汲取乌发中的水汽。
  “明日我便把这拐杖带去衙门,适时用一下。”
  伏危的动作很温柔,让虞滢觉得自己是珍宝一般。
  头皮酥麻舒服,也很舒心。
  她舒服得微微眯眼,声音清而缓:“你这腿一恢复,永熹堂的名声也算是传出去了。”
  伏危“嗯”了一声,随而道:“会有困扰吗?”
  虞滢摇了摇头:“那倒算不上,就是会忙碌。”
  “现在医馆什么情况?”
  虞滢道:“来看病的百姓是少了,但二楼的客人却不曾少。”
  永熹堂被讹的事情在这玉县沸沸扬扬的。
  永熹堂被封了两日,后来开门后门庭冷清,没人敢来。
  后来周知县把调查出来的事情让人敲锣传出去后,真相大白了,才慢慢又有了些客人,但相对比之前,却是少了很多。
  这大半个月的账和之前比太过凄凉,好在虞滢名声好,旁人听说她回来了,觉得她本事大,可靠,所以又陆续有人预约,二楼的生意也逐渐恢复,但一楼的病患却逐渐减少。
  伏危:“大概是因这赋税加重的原因,所以百姓生了病,也只能硬生生扛着。”
  虞滢沉默了下来。
  “我知你心里不好受。”伏危说了这话,并没有说太多劝慰的话,他明白的道理,她也明白。
  虞滢笑了笑:“我不矫情,但有时候就是觉得难受。”
  毕竟她是在和平年代里长大的,聊到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波动。
  可她也明白,她虽然有些小本事,可还不足以撼动什么,所以只能在自保的情况之下,能帮得了才会去帮。
  头发也已经半干,不需要再擦,伏危便放下帕子,寻了衣裳去洗漱。
  虞滢则开了窗吹着头发。
  伏危沐浴回来时,她的头发也干了,但还是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
  月色溶溶,淡淡的柔光落在虞滢的身上,很是柔美。
  伏危望着她有些欲动,走过去把窗户阖上后,便把她抱起来。
  他嗓音低了一个调:“该歇下了。”
  虽然做夫妻时间短,却伏危总是一派清心寡欲的模样,但虞滢是了解他的。
  双手搂住伏危的脖子,仰头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亲,小声应:“好。”
  往后可不平静了,趁着现在还有几天安生日子,自然是得珍惜着过。
  行至床边的伏危低声一笑,嗓音如珠玉落盘,让人耳朵发酥。
  伏危动作温柔地把怀中的人放在了榻上,再放下勾上的帐幔。
  在帐幔倾泻而下的时候,颀长的身体也随之压下。
  玉县的周知县有个双腿残疾的幕僚,在去年年底,经过苍梧郡太守府的晚宴后,七县知县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
  七月中旬,伏危依靠着拐杖也可行走。
  七个县城的人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伏危的事情,所以当这伏幕僚的腿治好了,传播得也很快。
  自然,是他娘子给他医治的事,也一同传了出去。
  玉县有女大夫,姓余。余大夫原为太医女,后为伏家妇。
  余大夫能治疫,能治疾,更能治断腿,医术极其了得。
  虞滢的名声也就这样传了出去。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
  伏危去衙门上值虽还靠着素舆出行, 但在衙门中都是拄着拐杖行走,不需再让人推着素舆。
  年前伏震没有到衙门上值的时候,伏危上值时绝不会碰一滴茶水, 杜绝旁人帮忙解手的问题,便是有伏震做掩护,伏危去茅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如今不用做再演戏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便是没说,来上值的时候,虞滢还是给他准备了一壶凉茶。
  伏危出门的时候,虞滢还打趣着说他也不用午间和晚间一下值就往茅厕跑了。
  伏危饮了一口凉茶, 盖上竹筒后放置在一旁, 拄着拐杖从桌后站起, 走到书架前寻找文书。
  洛典史从外进来, 看到伏危站立在书架前,一愣。
  虽然早几日就知晓了, 但每回见了, 都还是会称奇。
  伏危的双腿,便是洛记医馆的大夫看的诊。
  他今日还听那大夫说起伏危双腿的事情。
  说伏危的双腿是被人用棍棒直接蛮力打断的, 而且似乎怕他的腿能治好, 所以不止打了一遍。
  也因此, 都猜测是那被替换的真公子所为,不然谁对伏危有这么大的仇恨?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就玉县大夫的医术而言, 还真的治不了伏危双腿。
  现在想来, 余娘子的医术, 他那有歪心思的兄长就是再追赶十年也追赶不上。
  伏危一支拐杖倚在书架前,一臂夹着另一支拐杖查找卷宗文书, 姿势不仅费劲的,还极其不方便。
  洛典史走到伏危身旁,询问道:“伏先生要寻什么,可要在下帮忙?”
  伏危已然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文书,取下后递给洛典史,温润一笑:“那便劳烦洛典史帮我放到案上。”
  洛典史接过几卷竹简文书,随后夹在腋下,伸手欲扶。
  伏危双臂撑着拐杖,笑道:“这点路,不用扶。”
  说着,自己慢腾腾地走到了桌后坐下。
  洛典史把文书放在了桌面上,问:“余娘子可说伏先生的腿何时能不用拐杖?”
  伏危把拐杖放在桌尾倚着,坐定后似思索了片刻,才道:“听她说要看我筋骨愈合的程度,愈合得好的话,大概两个月,若是不好的话,估计三个月到六个月。”
  洛典史道:“余娘子医术了得,估计不用两个月,先生便能恢复如初。”
  伏危笑了笑:“承典史吉言,希望两个月内便能恢复。”
  洛典史也笑了笑,但随即想起大夫所言,那腿是被人硬生生打断,且不止打了一次的事,心头便忽然多了几分担忧。
  想了想,虽知道伏危心里有数,但还是开口提醒:“先生腿骨接好了,往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有些人的心一时阴暗,也是一世阴暗。”
  伏危展开竹简的动作略微一顿,随而平展在桌上,抬起目光,一笑:“多谢洛典史提醒,我定会小心谨慎。”
  说了一会话后,洛典史想起自己寻伏危的目的,商议之后,便离开了库房。
  人离开后,伏危脸色的笑意才淡去。
  因虞滢医治好伏危双腿,外边都传她医术了得,不仅是本县的百姓,还有其他县的百姓也都找到了永熹堂来,看病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
  病人一多,虞滢手工的时间也就延长了。
  傍晚回来时,听伏宁说伏危下值回来后就待在书房,不让人进去,待了大概一个时辰了。
  到用暮食的时候,虞滢才去喊他。
  半晌后,伏危才把书房门打开。
  书房窄小,虞滢的目光略过他,一眼就瞧到了桌面上的图纸,虽然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但却能看得出来不是人像,而是物。
  收回目光,看向伏危:“先用膳,用完再来忙活。”
  伏危点了头,出了屋子,转身把房门阖上。
  虞滢她走去堂屋时,还是低声与她说了:“我最近要做一些便于藏身的防身利器,也给你做一份小巧的。”
  既然是防身的,虞滢也没有拒绝。
  伏危做防身利器的目的,她是清楚的。
  她虽然没有伤人之心,但架不住旁人有伤她的心思。
  来医馆看诊的男子,越发的多了。
  毕竟有许多人是大老远跑来的,虞滢起先还会在医馆外头支个桌子来诊疾。
  可多为小病,寻常医馆都能治好,这些一折腾下来,来医馆里边瞧病的人就少了。
  许多女子瞧病,都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如今门前终日有男子徘徊,来瞧病的女子自然是骤减。
  医馆外头喧闹,二楼也没了生意。
  虞滢心里也愁得很。
  之后几日虽让人拒绝,可架不住有各样各式的人。
  有人在医馆门前跪下,哀求诊治。
  也有人脾气暴躁,在门口骂骂咧咧,说是自顾就男尊女卑,凭什么只给女子瞧病,不给男子瞧病,分明是眼中没有尊卑!
  烦恼得很,虞滢索性就让人早早关了门,收工回家!
  因为烦恼,所以连食欲都没了,几口饭后,便放下了碗筷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