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方彧弯着眼,笑眯眯鼓励道,“这种型号的量子炮不但很贵,而且按法律来说,只能应用于军事装备。不过,暂时不考虑上层权贵对自己的法律视若无睹的问题了——”
“现在可以发射了。”
方彧又弯了弯眼睛,语气无波地说。
安达岚川突然磕巴起来:“什么?我……我来吗?”
方彧:“这样的飞船大概都有声音识别系统,临时再改也很麻烦,您来吧。”
安达岚川:“可,可是我……”
在他磕磕巴巴之时,方彧早已钻出飞船,扶着舷梯,跳了下去。
安达岚川:“等等,那你、你去干什么?”
方彧仰起头,态度自然,神情温和:“去清理一下楼内的流浪汉。”
安达岚川:“流、流浪汉?!”
“是啊,万一有流浪汉躲在烂尾楼里睡觉,被误伤了怎么办呢。”
方彧仍像教育小学生一样态度自然,似乎看出他心里发虚,又鼓励地笑了笑: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看到敌人来,再说‘发射’就好了。唯一要考虑的是充能时间,确保两次发射之间有一定的余裕。好了。”
“……”
不等安达岚川捋直舌头,她已钻出了房间。
“抱歉,待会这边可能要打仗,您暂时出去躲一会儿行吗?谢谢!”
安达岚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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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岚川呼吸急促,凝视着前方:“……”
虽然儿时,他也质问过裴行野“凭什么你都能去军校,我却不能”之类的蠢话,长大后更认定,自己一生潦草,都是因为被父兄长久压制的缘故。
但当真要他说出“发射”这样的词汇……
裴芃芃冷静地说:“我已监测到敌人,您该下令了!”
安达岚川握紧手柄。
……当得知兄长遇刺、父兄反目的时候,他的慌乱中是不是还有一丝兴奋呢?
如果这次能展现自己的才能,兄长就没理由再对他视若无物,叫他“谈你的恋爱去”了!
我和他的那些将领明明差不多……
或许会比裴行野差一点儿,可其他那些蠢货……
裴芃芃面无表情:“来不及了,您该下令了!”
“……”
裴芃芃冷声:“安达岚川!”
从前裴芃芃但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裴行野,那后者就逃不开一顿爆锤了。
他背后一寒:“发发发——发射!”
火光四溅。敌人的飞行器踉跄着跌入深渊。
方彧说得没错,有裴芃芃自动调节射击位点,“指挥战斗”确实并不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安达岚川信心大为膨胀:“哇塞!”
裴芃芃声音冰冷:“注意力集中,这就到兴奋的时候了吗?”
安达岚川又打了个哆嗦:“!”
一艘,两艘……陨落的飞行器坠向地面。
扼守着坚实掩体,敌机火力难以覆盖进来,却只能服从命令、排着队上前送死。
安达岚川感觉自己上了手:“芃芃姐,他们是不是就是这么指挥打仗的?很容易嘛。”
裴芃芃冷淡道:“差不多,炮兵上士都是这样工作的。”
安达岚川:“……”
这时,方彧爬了回来。
“不错,”她向屏幕看了看,“现在准备逃跑。”
“逃跑?”安达岚川不满道,“明明这是胜利了,为什么要说逃跑?”
方彧笑说:“因为目标不是胜利,是逃跑到军团基地去。”
看到安达岚川瞪她,方彧解释道:
“打下多少敌舰,只是手段,而非目的——现在敌人意识到了这样打难以成功,就可能转变进攻方式。抓准他们反应、转变的时机,赶紧逃跑,才是最终目的。”
安达岚川一愣:“……不要沉溺于虚幻的胜利。”
方彧微笑:“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是裴行野告诉我的。”
方彧温声说:“那可该好好记着。”
裴芃芃再度拉下操纵杆,飞船猛地抬高,擦着火星驶出烂尾楼。
几架飞行器立刻追了上来,猛烈开火。
裴芃芃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出无机质的沉沉暮色,利落地推杆拉杆——有一种机械质的、不顾乘客□□死活的美。
安达岚川再次被方彧一把塞进座位里:“方彧!你你你快吐到我脸上了!”
方彧一面干呕,一面表现出与其呕吐行为不符的冷淡沉着。
她抬手为小安达扣上安全带,自己却扶着膝盖站起来:“请不要乱动。”
安达岚川:“啊啊啊啊!洗脸!我要洗脸!”
“方少将!”裴芃芃忽然一愣,“有未知星舰强行突破防空系统,掠过桑谷领空。”
方彧一愣,猛地转过头:“?!”
星舰——是敌人吗?
黑海般的舰队如乌云压顶,从天而降,啸然驰入云海。
规模不大,速度极快,队形整齐而锋利。
“啊,我亲爱的方阁下。”
突然,方彧的光脑里响起唱歌般优雅的女声。
“下官本想美救英雄呢。您也真是的,永远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就不愿给下官一个机会?”
方彧瞳孔一缩:“?!!”
一艘白金色的星舰停泊在他们眼前,造型简洁,线条流畅,如一件玲珑的艺术品。
安达岚川脱口而出:“妈呀,女死神!”
方彧脸色苍白地说:“陈蕤,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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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基里号,休息室。
方彧俯身向着洗手池,一阵嗽心抖肝的干呕:“……”
陈蕤递给她纸巾:“您这种娇弱的碳基生命,以后还是离裴芃芃驾驶的任何物体都远一点儿为妙。”
方彧撑着洗手台,抬起身体:“……又不是我主动的。”
陈蕤笑意盈盈:“我看您也不必调动第七军团的驻军了,直接带着下官的人,去把老安达控制起来?”
方彧垂着眼皮,轻声说:“这是你的舰队,当然听你的。”
陈蕤:“遵命!”
她敬了一礼,转身要走。
方彧又忽然说:“等一等。”
陈蕤回过头,歪了歪脑袋:“怎么了,方?”
方彧并没有转过身,仍背对着陈蕤,脊骨从制服下突出。
洗手台的玻璃镜子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有些苍白的面孔。那双黑眼睛,却正沉思般注视着陈蕤的眼睛。
陈蕤与她在镜中对望。
“你瘦了。”陈蕤轻笑着说,“真奇怪,你是怎么避免压力肥的?”
“你比我懂得控制体重。”方彧抿了抿嘴角:“你也比我懂得操纵政治。”
陈蕤的笑容渐渐收敛。
“方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陈蕤的舰队来得太及时了。
及时到……她一定是在接到桑谷发出的求救信号前,就已经出发了。
方彧想起不久前她和陈蕤的星际通讯,当时那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蕤熟悉黎明塔的权力斗争,对此非常敏感,她一定……看出了什么吧?
陈大小姐明知有事情将要发生,然后做了什么?
……劝她回家睡觉。
“……”
方彧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重新洗脸。她从水池里抬起头来时,脸上和手上都湿漉漉的。
她笑着对镜子中的陈蕤说:
“你兴致不错。如果是我,在能不动弹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主动奔袭半个银河,给自己找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