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当兵数载,才能有的饷银!
  可这些,只需要一块石头而已。
  起初,姜兴只是找一些嘴严且缺银子的兵将去挖矿石,他们大多不识得硫磺,挖一天石头便能有一两银子,在他们看来,这是姜兴在做好事儿。
  可慢慢的,他们的面容开始改变,身体渐渐变差。
  姜兴心中打鼓,随后……他求助了乌国三皇子,三皇子立刻派人出来骚扰晋州边境。
  而姜兴在这个过程中,清理掉了那些不对劲儿的兵将,积累了军功……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收刹不住了。
  “后来,马昌明上任,他也打起了硫磺矿场的主意,并且发现了我的动作,我便也拉他入局……”
  姜兴缓缓的说完后,并没有从徐瑾瑜的面色上观察出一分异样,他随即道:
  “我知道徐大人的本事,您若是进了凉州,只怕有无数种方式和乌国搭上线,可是……这硫磺矿,现在可只有我一家独有,为了不让您白白担心,我欲与您三七分成。
  您三我七,日后凉州境内,烦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知道的,我这上下要打点的地方可不少。”
  姜兴说的可谓是诚恳非常,而徐瑾瑜听后,仿佛在思索的垂下眼眸,姜兴一气说完后,这才用茶水滋润起自己干燥的喉舌。
  半晌,徐瑾瑜终于抬起头,他淡淡一笑:
  “这就是姜将军的底牌了吗?硫磺……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可到底也是上不来台面儿的东西。”
  姜兴闻言,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掌,可此前数次打交道的经验让他屁股还安安分分的粘在椅子上。
  徐瑾瑜像是没有发现姜兴的异样一样,他继续不疾不徐道:
  “我要乌国三皇子这条线,不知道姜将军肯不肯割爱?”
  姜兴闻言,犹豫道:
  “徐大人的意思是……”
  “圣上要我前来平定凉州,我总要做出点儿成绩不是?”
  徐瑾瑜那双桃花眼终于与姜兴对了上去,姜兴想起自己的升迁之路,随后眼睛一亮:
  “噢……这个事儿啊,其实也不难,只不过,徐大人您能拿出什么来让乌国人配合您演戏?”
  徐瑾瑜似笑非笑的看了姜兴一眼,果然一个沉不住气就翘尾巴,徐瑾瑜口吻平和道:
  “乌国,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助他们谈成。”
  徐瑾瑜寥寥数语,让姜兴不由愣在当场,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缓过神来,磕磕巴巴道:
  “徐大人是说,是说互……”
  姜兴连那个字眼都很难说出来,这可是近年乌国人越闹越凶的根本原因啊!
  徐瑾瑜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
  “所以,这条线,姜将军舍不舍得呢?一旦互市促成,姜将军这个牵线人,这好处也是受用不尽啊。”
  姜兴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第203章
  徐瑾瑜这话一出, 姜兴目光中闪烁着亢奋,可是却一直迟迟未曾发话。
  而徐瑾瑜也并未多言,只是很有耐心的喝着茶水, 等着姜兴的答案。
  与此同时,一旁的赵庆阳见状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不是吧,瑜弟怎么这么早就把底牌露了?
  乌军当初对大盛官员和将士所做的种种恶行,他纵使未亲眼所见,可想起来仍觉得深恶痛疾!
  若是可以,他宁愿让自己手中长剑, 饱饮乌人之血!
  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姜兴终于搓了搓手, 按耐住心中的跃跃欲试, 低声道:
  “徐大人的本事,我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三皇子却不一定能清楚……”
  “噢?也就是姜将军与其相交多年, 有您的担保,也无济于事吗?”
  徐瑾瑜的目光终于流露出几分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姜兴只觉得无所遁形,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磕巴:
  “徐,徐大人,话, 话不能那么说……”
  徐瑾瑜只是定定的看着姜兴, 忽而一笑:
  “这话呢, 姜将军只管去传,乌国的情况, 相信乌国三皇子比你更清楚。”
  姜兴听了徐瑾瑜这话,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好,好,好,徐大人尽管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徐瑾瑜随即颔了颔首,便又与姜兴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只不过姜兴心里藏着事儿,总觉得徐瑾瑜的话是在点他。
  等到好容易送走了徐瑾瑜后,姜兴竟是一个没忍住,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喃喃道:
  “互市啊……这徐大人还真敢说!”
  可是,纵使是姜兴,也无法保证徐瑾瑜说的一定是假话。
  于是,他在一番犹豫之下,还是传了信。
  而另一边,徐瑾瑜带着赵庆阳一并回了帐篷后,因为昨日一番调度之后,帐篷周围都是自己人守着,赵庆阳终于敢坦言:
  “瑜弟,现在说起互市,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
  徐瑾瑜请赵庆阳坐下来,为两人斟了茶水,随后不紧不慢道:
  “庆阳兄,你可知马太守那批硫磺被扣了下来?且如今硫磺矿正被镇北巡抚派人盯着,圣上只怕不日便要对其管束起来。
  如无意外,这一个夏日,乌国都没有足够的硫磺来使用,而对于他们那样牛群集中养殖的情况,没有硫磺……他们的冬天将更加难过。他们需要互市。”
  徐瑾瑜笃定的说着,随后,他轻轻垂下眼帘,淡定道:
  “姜兴自持手中的硫磺,可若是他能聪明一些,便该知道,他手头剩下的硫磺,已经是奇货可居……”
  这才是方才徐瑾瑜并不欲与姜兴多言的原因,也就只有姜兴现在还在傻乎乎的想着把那座硫磺矿场视作囊中之物。
  赵庆阳听了徐瑾瑜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所以,迫于现状,乌国三皇子一定会选择与瑜弟合作!没有硫磺,他们的牛羊牲畜会大大减产,只要等到冬天,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乌国上下都将面临生死困境!
  可是瑜弟,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只管等他们自取灭亡不久可以了?何必要与其正面对上?”
  徐瑾瑜闻言,看了赵庆阳,摇了摇头:
  “庆阳兄,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乌国今年的冬日不好过,何况是乌国人?
  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此事,乌国一定会在秋季对凉州、乃至晋州发动总攻。
  凉州的郑家军暂且不论,晋州军……只怕早就已经成为了其俎上之肉了。”
  赵庆阳听到这里,只觉得脑子一蒙,他愣愣的看着徐瑾瑜:
  “瑜弟是说……”
  “堂堂乌国三皇子,怎么就那么轻轻松松被一个小兵救下?还为了他屡次出兵,帮他清扫后路?就是亲爹也没有这么妥善的!
  乌国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晋州下手,除了硫磺之外,只怕还有凉州郑家军的震慑。
  可如今,郑家军连败,凉州危在旦夕……乌国若出手,只怕是抱着生吞二州之心!”
  徐瑾瑜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的赵庆阳头脑发蒙,忍不住道:
  “那,瑜弟所说的互市,他们还真能看得上眼吗?”
  一旦被乌国攻下凉州和晋州,这已经足够他们享用很久了,互市对于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徐瑾瑜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庆阳:
  “怎么会看不上眼?乌国人不善耕作纺织,纵使短暂的攻下两州,可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也无法在此地长久的停留,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徐瑾瑜顿了顿,眸色微沉:
  “就算是分不清,这些年的教训,也够了。”
  ……
  姜兴传信的速度很快,三皇子回信的速度也不慢,正巧是在徐瑾瑜即将准备离开晋州军营的时候,三皇子给出了他的答复。
  “徐大人,三皇子说,他,他,他想要徐大人证明一二自己……”
  明明徐瑾瑜的面色很是平静,姜兴却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放轻语气,徐瑾瑜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他日,我定有大礼送上,还望三皇子喜欢。姜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姜兴眼皮子一阵狂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但即使如此,在徐瑾瑜离开前,姜兴还是忍不住出声唤住徐瑾瑜:
  “徐大人,纵使三皇子心有疑虑,可我们之间的合作,应当作数的啊!”
  徐瑾瑜撩起一角车帘,看着姜兴一脸殷切的模样,他不由勾了勾唇:
  “那,就要看姜将军的本事了。”
  姜兴听了徐瑾瑜这话,心中巨石落下,虽然现在风头有些紧,可日后如何……那硫磺矿场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随后,姜兴笑脸盈盈的目送徐瑾瑜离开。
  晋州与凉州相隔不远,但即使如此,徐瑾瑜等人也走了足足五日这才成功抵达。
  凉州城中,一片暮气沉沉,只有面目麻木的百姓为了生计在街道上来回奔走。
  就算是恶吏当头的宛阳郡,都比其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城池。
  夏日的烈风,从破破烂烂的城墙上吹过,那里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正顶着烈日,撒着汗水修补着城墙。
  不闻叫卖之声,不见孩童之影。
  整座凉州城,如同一座濒死之城。
  “瑜弟……”
  赵庆阳轻轻唤了一声,可又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