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故意如此说着,可是少年并没有被人戳到软肋的羞恼,反而还思索了一下道:
  “圣上所言极是,所以学生并不需要多大的庄子,只要够学生一家使用即可。平日无人便无人吧,用起来打扫一下也并不费劲。”
  成帝没想到徐瑾瑜还真的认真思考起养不起庄子的可行性,一时没好气道:
  “朕当朕是那般小气的人不成?你既然要庄子,朕给就是了,再赐你一干奴仆如何?”
  成帝笑眯眯的说着:
  “你也不必说什么养不起,他们的月奉朕可以替你出一段时间,不过……”
  徐瑾瑜听到这里,瞬间意会:
  “待学生入朝为您效力之时,学生便可自己养!”
  成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后故作不经意道:
  “那不知,朕要候卿几时?”
  徐瑾瑜微微一笑,抬起头,轻声道:
  “不会太久的,圣上。”
  “啧,方才朕还说你老实,一会儿又学起了那些老东西的狐狸性子!”
  成帝有些责怪的说着,却见少年只是老神在在的抄着手,他一看过去,就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什么兔子,这就是一个小狐狸!
  “徐瑾瑜,朕等你他日金榜题名,待到那时,朕……另有重赏!”
  成帝别有深意的说着,徐瑾瑜微微一愣,随后起身,冲着成帝郑重的拱了拱手:
  “学生,定不负圣上重望!”
  成帝抚了抚须,没有说话,可若是徐瑾瑜抬起头,就会看到成帝眸中的满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因为时间太晚,徐瑾瑜被成帝留宿宫中,而师信被见猎心喜的三位大人正围着考校,徐瑾瑜并未前去。
  皇宫的床榻似乎分外软和,在暖烘烘的地龙熏陶下,徐瑾瑜蹭了蹭织锦荞麦枕,恬然进入梦乡。
  ……
  翌日,大雪初晴,天气格外的冷,可即使天气再如何冷,也比不过朝堂之上众位御史大人的心。
  就连一向被圣上宠信的左都御史应青山,应大人都被圣上一同呵斥,惹的朝野议论纷纷。
  众人起初十分奇怪,可在听到冯卓宣告的圣上对于平阴侯府上下的处置之后,都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起来。
  只不过,所有人都在好奇一件事儿,平阴侯府和不少势力勾勾缠缠,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在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条件下,把人九族都要薅秃了?
  第103章
  而这其中, 最不解的就是左都御史了。
  左都御史应青山出身平民,乃是圣上除了刑狱司主司之外最为宠信之人,可今日出乎意料的是圣上竟然当着朝臣的面厉声斥责了其及一干属下一通。
  应青山起初有些不明白, 但等听到之后冯卓宣告了圣上对于平阴侯府上下的处决之后,这才不由恍然。
  竟是如此!
  可是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连他暗地搜集多年证据都没有把握扳倒的平阴侯府直接从头薅到尾了?
  看来,自己手下搜集到的证据是彻底没了用处。
  不过,应青山并不觉得可惜,平阴侯府罪行累累,他手里掌握的那些证据并不足以让其伤筋动骨。
  哪里有此时此刻, 让圣上直接动怒到将之阖族上下抄家问斩来得痛快呢?
  只不过, 那人究竟是谁?
  他能这般手眼通天, 直接就将那偌大的平阴侯府掀了一个底朝天, 会是圣上准备的一步暗棋吗?
  应青山在好奇这件事,其余百官亦是如此, 等到朝会散去, 众人纷纷看向了昨日被圣上召入宫中的刑狱司主司、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刑狱司主司向来桀骜不驯,被众人瞧着也只是冷哼一声, 便大步离去。
  一群乌合之众, 还没有一个少年来得有用!
  而刑部尚书一散朝, 就游魂一样的朝刑部衙门而去,谁也不敢拦,毕竟这位看着不声不响, 可是会内里记黑账的。
  于是, 众人一下子冲到了大理寺卿面前, 叽叽喳喳:
  “纪大人,留步留步!”
  “纪大人站累了吧, 可有雅兴去我那里喝口茶水?”
  “纪大人,等下值后,吾欲设宴,还请纪大人赏光一二——”
  ……
  纪怀仁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急得面红耳赤,官帽都有些歪斜,他一边扶正官帽,一边皱眉道:
  “尔等何必如此?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群臣面面相觑一番,这才有人小声道:
  “那纪大人,此番平阴侯之事,可是圣上让您与林大人、余大人一同密查出来的?”
  纪怀仁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这些大臣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怕圣上暗中监视、调查他们。
  纪怀仁一向循规蹈矩,忠心耿耿,他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件事他若是不解释清楚,只怕会让百官心生畏惧,以致朝野动荡。
  但,那个少年在吏部之中并无名姓,纪怀仁也不知圣上究竟意欲何为,只能斟酌道:
  “此事并非吾等之功,乃是一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平阴侯作恶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平阴侯欺君罔上、草菅人命的证据。
  不过,诸位同僚只要立身行事正直得当,便可高枕无忧。圣上乃圣明之君,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
  众臣:懂了,圣上是真有暗地调查的机构!
  什么一个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只搜罗扳倒平阴侯府的证据就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纪大人真是好人啊!
  这种关键信息都透漏的这么隐晦呢!
  纪怀仁并不知道众臣如何想的,他将自己能说的缓缓道来,随后看了一眼众人,这才高深莫测的抬步离开。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京城一带的的官风达到了大盛开国以来的顶峰。
  连成帝都对此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捋了一下时间,发现正正好是自己处置了平阴侯府后的事儿,也是不由抚须一乐:
  “平阴侯府树大根深,朕苦其久矣,那徐瑾瑜只得了些许蛛丝马迹就可将其罪证查实,且还能让朝堂添了几许浩然之气,实乃朕之福将!”
  冯卓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有些人的运道天生就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圣心难得,可人家紧紧一首诗就可以将圣心死死抓住。
  更不必提,人家还未入朝,就已经办了正正好办到几件圣上心坎儿上的事儿。
  徐瑾瑜并不知道自己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等到次日,他便与信兄一道回了徐家。
  一夜的动荡,让两个少年归家的心愈发迫切,师信还好,虽然三位大臣考校他之时很是不客气,但却不比徐瑾瑜那边惊心动魄。
  且因师信自幼苦学,进了东辰书院之后,身边一个天才,一个卷王,更是锐意进取,毫不懈怠。
  不说三位大臣,就是成帝过后听了一耳朵都十分满意,这次听师信要回去告知生母这件事,成帝也未拦着,还赐下了马车和侍卫。
  最后更是直言相告,等他日礼部拟好日子,备好礼服,便会迎莲妃和师信回宫。
  不说别的,只莲妃为他教养出来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又能在花楼之中保持清白之身,并坚守至今。
  那个曾经即便肌肤相亲过,但却一直素未谋面的女娘值得他这般敬重。
  今日天气晴朗,外头的阳光耀眼夺目,师信看着不远处的小石村,心里却紧张起来:
  “瑾瑜,你说娘会不会不想进宫?”
  以徐瑾瑜对于曲氏的了解,这位曲姨母看着是个随和的人,可是内里却以信兄为重,只要信兄亲口劝说,不成问题。
  而信兄的身份,便注定了他们母子二人无法平静的如寻常百姓过日子。
  这一次,是莹莹案来得及时,否则只怕他们早已经不知不觉殒命了。
  届时,即便他可以查,可是死去的人如何能再回来?
  “信兄且宽心吧,无论如何此事也要先告知曲姨母,若是曲姨母不愿吾等再另想法子。”
  徐瑾瑜并未将话说死,他不欲给信兄希望,若在最后升起波折也实在不美。
  而就在二人说话的间隙,马车已经到了徐家门口。
  因为徐家时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贵人马车到来,小石村的村民原本还会看个稀奇,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以徐瑾瑜和师信平静的进了徐家的大门,却不想刚一进门,里头就传来魏思武的声音:
  “哎呦,疼煞我也!”
  “别动别动,你这孩子,婶子不是说了,你别乱动,要什么婶子给你拿就是了。”
  “我我,我想解手……”
  徐瑾瑜一推开门,就看到魏思武头一回涨红着脸,局促不安的说着,等看到徐瑾瑜和师信后,直接眼前一亮:
  “瑜弟,阿信,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江湖救急!”
  魏思武腰腹被划了一刀,这会儿被包扎的紧实,看上去并无大碍,可是自己起来解手就有些不方便了。
  徐瑾瑜顿时皱眉走过去,看着魏思武腰上缠着布条:
  “那杜海竟对平阴侯府忠诚至此么?可是我明明已经先把信兄带走了呀,他怎会下这么重的手。”
  魏思武一听徐瑾瑜这话,就有些脸热,轻咳一声:
  “咳咳,跟杜海关系不大,是我脚下滑了一下,把杜海那小子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徐瑾瑜/师信:“……”
  “好了好了,快别提了,先带我去解手,从昨个憋到现在了!袁统领带不上我,我只好叨扰婶子了。”
  徐瑾瑜这才看向他一进门,就一直低头擦着桌子的徐母,可是那块地方已经被擦了三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