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抱着她下了台阶,才换的新鞋就踩进水中。那水坑泛起浑浊,没过了脚背,趟水而行。
孟元元坐在他身前,手里撑伞遮住落雨。她和他都不是那样性格很外放的人,可偏偏总是做出这种荒唐事。他是否都忘了,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这般瞎胡闹?
过了水坑,贺勘没有放下她,抱着继续往前走,问着她孟家的方向。
“元元,”他抬脸笑着看她,新衣湿了大半,“想听什么故事?”
孟元元抿抿嘴唇,他做的是当年父亲做的事,那时候父亲守护她、宠爱她。她想不出自己要听什么故事,因为父亲给她讲过的太多了。
“相公会讲什么故事?”她问。
“我不会讲。”贺勘摇下头,他小时候被送去族里,可能听过母亲的故事,只是太小都忘了。如果没被外祖带出来,他如今会不会也已变成贺泰和手里的棋子?
他抱着她过了街,继续往前走。
“故事不太会,”他顿了顿,“但是我会背书,想不想听?”
一天里,两场雨。
孟元元都没怎么湿到,第二次,甚至连鞋底都没沾上雨水,贺勘则刚好相反。
明叔提前回孟家知会过,所以两人一回来就能用上晚膳。
贺勘在房中换衣裳,这个空档,孟元元被惜玉叫了去。
前厅外的一段游廊中,灯笼似乎受到了阴雨的影响,光线浅淡,只朦胧的映照出这一片地方。
“你要走?”孟元元问,看着两步外的惜玉。
惜玉点头,肩上搭着一个小包袱,是她的两件男子衣衫:“元娘你知道的,我不能让人知道行踪。”
从过晌明叔回来说,京城里来了一个郎君,是娘子的故人,她就已经猜到是贺勘。而孟元元没把人直接带回来,怕也是在给她时候考虑,人总是这样细心。
孟元元沉默着,看着游廊外。此时只剩雾蒙蒙的雨丝,很是潮湿。
“元娘,我有去处的。”惜玉知道,孟元元是在为她想办法。
这个善良的女子在救下她的那日起,就一直帮着她,直到现在。相处的日子里,她甚至把这里也当成了家。
孟元元抿抿唇,过来拉上惜玉的手:“今日太晚了,天也不好,你去墙那边的宅子罢。”
好在这段日子忙,宅子中间的那堵墙并没有拆。只是那边暂时没有人住,不知道惜玉会不会害怕。
“不必了,”惜玉摇头,扯扯嘴角,“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孟元元蹙下眉心,油然而生一股心疼。也不知道当初祁肇到底对惜玉做了什么,才让人如此惊恐,生怕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就算那人远在京城,还是下意识的想逃。
“要离开大渝了吗?”她知道不该问,可是又忍不住,这些日子惜玉帮了她许多,同样有感情。
惜玉吸了口气,点头:“是,该走了。”
是她贪心,也想要孟元元这样平常人的日子。可一听到那人的消息,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枷锁套牢,呼吸不得。
贺勘和祁肇是同僚,万一一点儿的消息被他知道,她太怕回去那种没有希望,行尸走肉的日子。
“元娘,”惜玉上前两步,双臂抱上孟元元,“谢谢你。”
不由,眼角中流淌下两行清泪。她一怔,原以为眼睛已经干涸,再也哭不出的。
“阿惜。”孟元元知道人的顾忌,虽然她相信贺勘不会说出去哪怕一丝,“我帮你,帮你离开。”
一个人若是觉得不安全,那么即便留下来,精神上也是压抑,倒不如让她去,最起码人会松快。
她也知道,惜玉根本没有地方可去,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帮我?”惜玉声音微微发哑,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了忧伤。
孟元元一怔,从救下惜玉的那日起,这个姑娘就没哭过,后来养好了,也是很少说话,脸上没有表情。曾经穆夫人就悄悄打趣,说惜玉是个冰美人。
“嗯,”她点头,抬手帮人揩下眼角,“最起码我知道些南洋的事,你先听听。”
惜玉点头,她的确不知道海外的事:“好。”
孟元元舒了口气,现在人别盲目跑出去就好:“其实不少大渝人已经定居在海外,南洋居多,登流眉、真腊,这些地方就是。”
“是吗?”惜玉认真听着,若是去了别国,自然最重要的就是交流。
孟元元点头,忽然想起了黄昏时,那个异族女子:“阿惜,你去穆家住两日,我去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船走。”
事情不能急躁,总是稳着来比较好。
惜玉想了想,答应下来,孟元元的一番话,也让她心里平静了些。仅仅是祁肇的一个同僚而已,她何必慌成这样?他远在京城。
孟元元安排人,将惜玉送去了穆家。
等回到用膳的小厅时,贺勘已经再次收拾干净,坐在桌边等着。
两人坐下用膳,偶尔说上几句话,简单而温馨。
因为宅子里现在没多少人,而显得有些空荡。吃完饭,两人在游廊下缓缓散步,彼此讲着自己的事情。
最后,回到孟元元的院子,两人坐在檐下凉台的竹席上。
听夜里的雨声,赏那檐下滴落的水帘。
“宅子好大,这才一半吗?”贺勘盘腿而坐,看去外面的漆黑,“京城的院子小些,娘子可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