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说,她也不好先提手炉的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孟元元不语,仍旧等着秦程慧那边的动静。
“这,”秀巧生气,冲着孟元元的声量不由变高,“大冷天儿的,孟娘子想冻死人吗?”
“我,我嫂嫂没有,”秦淑慧站起来,几步到了孟元元身边,小脸绷着,“你,你给我的手炉也是冷的。”
她双手往前一送,那圆滚滚的手炉瞬时摔倒雪地里,炉盖掉落,从里面掉出两块冷透的黑炭。
秀巧吓了一惊,手炉差点儿砸到她脚上,赶紧往后推了两步,差点儿滑倒。
还不等秀巧开口,秦淑慧又道:“你给我重新装一个,要热的”
秀巧张张嘴,终是不敢说什么,乖乖蹲去地上捡起手炉,随后往厨房中去装炭。
等人走进厨房,孟元元攥上,秦淑慧发抖的手:“现在,你懂了?”
“嗯。”秦淑慧颤着嗓音点头。
这时,竹丫从外面跑进来,径直到了正屋前:“孟娘子,有人找你。”
来的人等在后巷,孟元元踩着小路的积雪到了小门。
门没上锁,她轻拉开,见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第72章 第 72 章
听他这样说, 孟元元才晓得,这些日子,贺勘并不是一味在读书, 也在想别的办法。
也是,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电人, 总能找到办法。
只不过一些事情明摆在眼前,一起去京城,彼此要应付的太多。而贺家要想下手,肯定是从她这边来, 初三那日在船上,贺泰和已经说得清楚。
这种关键时候, 她如何能去拖他的后腿,分他的心?再者, 父亲的事, 她也想回去看看。
与其困顿盲目的莽撞往前, 不如就轻巧退一步,以退为进。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孟元元点头,嘴边是清浅温柔的笑, “我不过就是晚一些去京城而已。这期间,正好回权州处理些事。”
贺勘薄唇张了张:“他们到底找你说了什么?”
“让我离开, ”孟元元明了告知, 这件事没什么好遮掩, 说清楚来更能解决两人目前的困顿,“所以, 我们顺势而为之,是可以的。”
她不想做一个躲在他身后的柔弱女子, 她想要和他并肩而立,一起携手解决。而她也相信,他心里会有清晰的判断。
贺勘沉默,手里攥着她的手指不松:“真要这样?”
孟元元点头:“你去京城,参加春闱。”
晌午的光照着整片梅园,阴暗的墙角这处,也有了些暖意。
“你可知道,”贺勘嘴角扯出略苦涩的笑,手指尖去点她的酒窝,“我其实还给你准备了好多?”
孟元元不知道他还准备了什么,因为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明白他想好好对她,护着她,给她名分。可是有时候事情不能一个人来,要两人一起。
两人在墙下说了好些时候,直到兴安寻过来,说是知州大人在找贺勘,他这才离开。
从梅园里出来,孟元元走上幽静的石径。
整座贺府,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梅园,佳酿与诗歌,相信又会有几个寒门学子寄靠到贺家来。
她走着,碧色的裙裾拖扫过光滑的石板,朝着府邸深处而去。
外面日头高照,明明有了几分温暖春意,可一踏进博文堂,扑面而来的就是经年蓄积的阴冷,让人骨头里觉得发冷。
梅园那边如此热闹,可作为一家之主的贺泰和并没有过去,还是窝在自己阴沉的院子里,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蛆虫,苟在腐朽的暗处。
整间正堂安静的很,只有咕噜噜的水烟袋声,那是贺泰和倚在太师椅中,闭着眼睛吸食着。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被一层烟雾笼罩着。
他的腿边,一个貌美的丫鬟跪在冰冷地砖上,双手攥拳给他捶着腿。
孟元元站在堂中,与人隔着五六步远,已经进来了好一会儿。贺泰和不说话,她也就安静站着等。
“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正堂的安静。
那是丫鬟没忍住,被贺泰和喷出的烟雾呛到,不小心咳了出来。当即,一张芙蓉面吓得失了颜色。
而本还惬意抽烟的贺泰和,此时睁开了眼,死气的眼中闪过狠戾。
丫鬟吓得瘫跪在地,开口祈求:“老太爷饶了奴……啊!”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听“咚”得一声闷响,贺泰和手里的黄铜水烟壶扬起落下,狠狠砸在丫鬟的头上。
那丫鬟一声惨叫,趴去地上,额头上瞬时咕咕的往外冒血,人疼得在地上扭动,像一只被针刺到的虫子。可即便疼得要昏死过去,她也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门外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满脸麻木,过去拉起丫鬟就走,完全不顾忌人头上破开的大洞,像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沙袋。
“不知死活的东西。”贺泰和咕噜着骂了声,身子往椅后一靠,舒服的喟叹了声。
孟元元手心掐了掐,两步远的地方,正躺着那把黄铜水烟壶,上头沾着几滴血点子,恰如方才园中盛放的红梅。
心中不禁发凉,人命在这里算什么呢?都道那些劫掠的贼匪凶残,可这些道貌岸然的士族,又强得了哪儿去?
怕是,这也有做给她看的意思罢,让她晓得安分。
“等出了上元节,江上有了船,我就离开。”孟元元终于开了口,视线从水烟壶上离开,心内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