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郜夫人把手一摆,“多多少少要开始准备了,不然就跟这次定亲似的,急忙慌的,多少东西没备好?”
“好,那就去看看。”郜居退了一步,左右也知道自己娘子的性格,都是为了家里好。
郜夫人站起来,说是要找一张纸记下来,等去北城好好瞧瞧,给将来儿媳的东西可要好的。
前厅里,只剩下孟元元和郜居。
她想到了关于当年陆家那件事,便问了声:“阿伯,东海十年前真的捞出一棵火珊瑚树吗?”
正在喝茶的郜居看过来,瓷盏还贴在嘴边:“元元你,你知道了?”
孟元元原只是随意问问,可看郜居的神情,似乎事情并不简单:“是真的有?”
“有,”郜居放下茶盏,脸庞因为喝过酒而略显得发红,“还是孟兄将那宝物带回的权州。”
“我爹?”孟元元没想到,这件事情的最开始,居然是和她的父亲有关。突然想起那本箱子中的书册,上面记载的珊瑚树,莫不就是那棵?
郜居微扬起脸,回忆着当年:“我是没见过,只知道有半人多高,通体红如火。那样的宝贝,见到的也只有几个人罢。”
“后来呢?”孟元元问。
“后来,我也不清楚了,”郜居笑笑,喝了口茶,“我那时候正跟船下南洋,应该是将宝物交给了官家罢。按理说,那珊瑚虽在东海里捞出,但并不在大渝境内,是可以算作孟兄的私有物。”
孟元元垂下眼帘,整件事情在心中理着。
是说珊瑚树最初是父亲的,那后面怎么到了市舶司手中?还成了皇帝送给太后的寿辰礼?珊瑚出了权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底去了哪儿?
无数的疑问越来越多,所以母亲一直死守着那只箱子,里面是锁了当年的秘密吗?
陆家和孟家呢?
郜居不知孟元元心中想什么,接着感叹一声:“能在海里长成那样大的一棵树,那珊瑚也有万年的岁月了罢。”
等回到西厢房中,孟元元还是一直想着这些问题,然而并找不到答案。那么其实真正见过珊瑚树的,有她的父亲孟襄,以及贺勘的外祖陆司使。
她决定给穆课安写一封信,让他打听一下当年的事。心中总萦绕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不安。
。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
一大早,郜夫人找了船,从南城一直到了北城,又沿着一条河道继续前行,到了石门山附近,说是要去清荷观还愿。
即将过去的一年,郜家风调雨顺,事事顺意。就算那晚贼匪来袭,也是人人平安,年底家里还操办了一场喜事。郜夫人信神,一定挑着小年这样的重要日子,更是准备了不少供品,以及丰厚的香火钱。
“这些银钱都是该花的。”一边踩着石阶往山上走,郜夫人一边说着,“你可不准不信。”
相处久了,孟元元是觉得这个伯母很好说话,看起来嘴巴厉害,实则性子最为善良:“知道了。”
“瞧,我就说你乖嘛,”郜夫人眼中全是满意,还不忘数落自己的女儿,“换做瓶儿,她可听不进去。”
孟元元只笑不语,其实郜夫人如今这样活的简单开心,是郜居的爱护。这对夫妻真是恩爱,就像爹娘一样。
郜夫人看看前头无尽的石阶,叹了一声:“可要累断我的腰咯。”
“这些是神灵给的考验。”孟元元顺着人说道,手过去扶上郜夫人的手肘。
“元元,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郜夫人点点头,身上也来了力气,“等我去观里,也帮你许个愿。许愿我们家元元,顺顺遂遂。”
孟元元笑:“谢谢伯母。”
有人惦记与关心自己,心中就会觉得温暖。还好,她身边有这么多好人。
“还有件事,二郎他也在清荷观,”孟元元道了声,声音略略低下去,“说与我有事情要说。”
闻言,郜夫人直接笑出了声,引得前面的香客好奇回首来看。
“咳咳,”郜夫人放低了声音,往孟元元凑近一些,“瞧,这是你走到哪儿他都要跟着,挂心成什么样了?”
“是有事要说。”孟元元只是说过今日会陪郜夫人来清荷观,今儿大早就收到了贺勘给她送的信,说是在清荷观等她。
郜夫人摇头,一脸不信:“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相公也是借着有事商议来见我。”
两人走了一段儿,站下来休息。
这边已经能够看见清荷观的大门,朱红色,在冷寂的冬日中,那样明显。
道观后,竹林西。
紫娘将泡好的茶送进去,偷偷拿眼看了下屋里坐着的两人,眼中既担忧,又有些欣喜。
这么多年了,这对母子总算是坐在了一起。
想着,只觉得眼角酸涩,自家夫人这十年怎么熬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本来尘世无所眷恋,不过就是挂记着唯一的亲骨肉。
她轻着步子退了出去,小心把门关上,留给两人说话。
“喝口茶试试,是紫娘亲自炒的。”空清一身灰青色道袍,头顶挽着简单的道髻,眼神中几分期待。
贺勘往桌上瞅了眼,瓷盏中盛着清透的茶汤,茶香扑鼻。
“今日元娘也会过来,”他别开目光,看去紧闭的屋门,“我要她做我正妻。”
语气淡淡,甚至是疏离。一句话几个字,说明了他的来意。
空清这厢也就明白,他肯过来见她,原是为了孟元元。
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倒还是那样的温婉美丽:“好,我也喜欢那姑娘。要说,秦家二老眼光真不错,给你挑了这么好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