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天气的阴沉,天幕上看不到明月,整条河水看着黑黢黢的。
一条篷船在河面上稳稳前行。船工站在船尾,手里摇着船橹。
船舱中,一张方桌,上头摆了一盏灯。
“什么,”穆课安俊脸闪过疑惑,“你让我带一个人回权州?”
孟元元往船尾看了眼,船工并没有注意到他俩这边,随即压低声音:“嗯,表哥帮帮她罢。”
穆课安皱眉,打量着孟元元:“这人是谁?你为何要帮她?”
这事儿前面都没说,偏他要走了,她才开口,不由他不多想。
“表哥别问了,左右她若被抓回去,必然是一死。”孟元元小叹一声。
“贺勘知道这事儿?”穆课安又问。
孟元元摇头:“公子不知。抓她的人,好像已经到了红河县。”
穆课安知道自己这个表妹有主意,可是又实在担心被人利用,毕竟她心很软:“我需去看看,再做决定。”
“行。”孟元元点头,软唇抿了抿,“就在下个渡头。”
穆课安无奈:“难怪你这丫头会提出来送我,果然不安好心。”
他也是要赶着回去交差,这才决定今日启程。知道孟元元留下来是因为抵债契书,觉得是应该解决掉,那些放债的人着实不好交道,他自然明白。
听他这样说,孟元元也便知道是人答应这件事了。穆课安,自来就是个好说话的人。
正说着,船身轻轻晃着,接着靠上了岸边的渡头。
两人从船上下来,这边是红河县的西头,靠河的地方零落着几户人家。
孟元元让穆课安等在渡头,自己沿着栈道往前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穆课安等在原处,双手背在身后,随意往河上瞅了眼,发现一艘船正也沿着河道往这边来,船速看起来还不慢。只当是普通的船,他也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孟元元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
“表哥,上船罢。”几步外,孟元元道了声。
穆课安应声,随后身子一侧,将过来的两人先让着上了船,他后面才跟着跳了上去,动作利索。
船工重新摇橹,篷船慢悠悠重新回到了河心,继续往前。
三人回到船舱中,孟元元关紧了舱门。
“阿惜,这是我表哥,后面你跟着他走,就会到权州。”她往舱门的人看去,小声道。
这时,叫阿惜的人掀了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娇柔的面庞:“谢谢娘子相救。”
宽大斗篷下遮掩的竟是个女子,还是个美丽的女子,只是人瘦得厉害,下颌尖的让人心疼,那副身板更是根本撑不起斗篷。
随之,阿惜又对着穆课安行礼,双手交叠身形欠下:“公子大恩,阿惜无以为报。”
她如此行礼,正好露出两截极细的手腕,腕上留着一道印痕,像是被什么伤过。
穆课安看看面前的阿惜,最后视线落回孟元元脸上:“元元?”
“表哥只需将她带到权州就好,别的不用管了。”孟元元道了声,眼中带着恳切。
她是不知道阿惜的过往,但是见到人的时候,几乎是奄奄一息。便是跟着贺勘离开洛州的那日,她去船底的仓库取东西,在木箱的缝隙里发现的阿惜。
当时,阿惜浑身湿透,显然是从江水里爬上来的,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孟元元至今记得,阿惜惊恐的目光,以及拼命想往里躲的样子。只是人已经冻僵了,卡在那儿根本动弹不得。
“只是带到权州是罢?”穆课安开口,能有什么办法,人都给他领到船上来了,难道他还会再赶下去?
“嗯。”孟元元点头。
阿惜紧绷的脸抬起,知道这是穆课安答应了,道:“权州之后,阿惜绝不会再打搅公子。只求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阿惜?”孟元元有些心疼这个苦命的女子。
也明白,阿惜这样做,是不想给她和穆课安惹上麻烦。她不好去问人的过往,每次看进阿惜的眼中,里面的全是麻木与痛楚。
“停船!”
突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接着,船身猛然撞上什么,咚的一声,开始剧烈摇晃着。
穆课安忙伸手过去,扶住了孟元元。
而门边的阿惜没稳住,摔在了地上,下一瞬身子控制不住的缩起来,面色苍白而惊恐。
“阿惜没事罢?”孟元元两步过去,想要扶起阿惜,下一瞬手反而被对方抓上。
阿惜的手同样瘦得厉害,用力握着孟元元的手腕,声音发颤:“娘子快走罢,不用管我。”
闻言,孟元元便猜到是阿惜以为有人来抓她,而她不想连累自己,让自己快走。可是……
她往舱门看了眼,方才喊的那声好像是兴安。
穆课安走过去,一把拉开了舱门,正看见自己的船被另一艘大船拦住,有几个人从大船跳到自己的船上,再看对面船头上,可不就是站的贺勘。
“你说他这是想做什么?”穆课安回头,对着孟元元笑,颇有些阴阳怪气,“是还要留我这个‘表兄’多住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