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不担心自家公子爷,反而担心卓家人和那姓左的,不知道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明明公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内里狠着呢。
“书铺?”孟元元愣了一瞬,接着步伐更快了些,轻柔的裙裾擦过地上的雪。
兴安叹了声,便也没有在拦阻,只是远远地跟着护送。
今日是腊月十二大集,街上已经很多人,孟元元在人群中穿梭,朝着县城西面。
那里她是熟悉的,哪家铺面做什么的?雇了几个伙计?曾经也喜欢书铺对面粥铺的甜粥……
到了时,见到的是乌压压的人围住了那间书铺,完全看不到内里。脑中浮现出一年多前,同样是不少人围在那儿,看着她和贺勘。
她不知道里面现在如何,只知道自己根本进不去,也没想到贺勘竟是昨夜里等她睡下离开,设计着眼下的这一幕。
既然进不去,她干脆就站在那儿,等着人群让开一条道儿,见着周主簿扶着朱院长出来。后面是贺勘的两个仆从,抬着一个箱子,仔细看就是她母亲留下的那只。
风来,扬起一旁竹竿架子上的发带,根根飘舞着,孟元元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自人群中出来,面色一如既往地疏淡。
他与身旁的周尚说着什么,抬头时也看见了她。
隔着交织的人流,她与他相互对望,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叫着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走过来,步履稳重。
“元娘,”贺勘走近来,站到了她的面前,略略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他能看出还残存于她脸颊的苍白,见她不说话,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孟元元目光越过他,看去书铺:“里面似乎吵得厉害。”
听见她开口,贺勘心下一松,只怕她仍旧对过往耿耿于怀,不肯放下:“嗯,是很热闹。卓博简适才休了木氏。”
他直接的喊着那两人的名讳,着实那样的人不必对以长辈的尊重。
“休妻?”孟元元眼中闪过微诧,没想到卓博简那样惧内的人,会休掉蛮横的木氏。
说到底,卓博简内心也知道,家中大都是木氏撑着的。有时与其说是惧内,不如说是他没有底气。
贺勘颔首,唇角弯起:“木氏动了卓博简最在意的面子。”
孟元元似懂非懂,自己没亲眼看见,到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认贺勘说的是真的。这样一来,卓家几乎可以肯定是会散掉。
“元娘,你觉得这条发带如何?”不再去讨论卓家那遭烂事,贺勘抬眼看去旁边。
“什么?”孟元元问,转过脸去看。
轻柔的丝带扫过脸颊,看到了五彩的竹竿架子,便就是女子们绑发用的发带。
他的手臂从她的发边擦过,去解着那系在杆子上的发带,右臂显然抬起时有些费力。
孟元元仰脸,日光耀着她半眯了眼睛,男子的下颌线柔和,不知是不是光亮的原因,竟看不出丝毫疏淡。
他认真解着一条丝带,是浅浅的柔绿色,像是初春那种柳树的嫩芽儿。
“以前的腊月,娘来赶年集,总会给淑慧带一条发带回去。”贺勘说着,手里已然取下那条发带,然后比去孟元元的发间。
女子秀发乌黑,隐隐的能嗅到浅香,发带颜色鲜亮,于她耳边垂下。
“公子为娘子系上看看。”卖发带的妇人笑着道。
孟元元往四下看,全是人,忙道声:“不用了。”
贺勘微笑,道声:“看看罢。”
他更加靠近她,立于她的身侧,指尖捏着发带自她发间穿过,随后轻轻的系了一个结。
孟元元低着头,试到发间的微微的拉扯,地上是他和她拼接在一起的影子,那样亲密。
“贺兄好兴致,”周尚懒散散的走过来,面上难掩调侃,“给嫂子选发带呢?”
贺勘冷冷憋了一眼过去。
谁知对方像没看见一眼,兀自走过来,啧啧两声:“给我家娘子也选一条罢。”
这时候,有人看到了摊子前的贺勘与孟元元。人家夫妻俩站在一处,相公正为娘子系发带,分明之间恩爱的很。这可不像是当初女方算计来的姻缘,怎么看都是男方更加疼爱。
如此就越发觉得那木氏不是个东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阴险的想把人往火坑里推,好在老天有眼。那左宏阔什么东西,家里有多少女人,什么德行,真当别人不知道?
孟元元觉得奇怪,因为来往的人看向她时,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复杂,而是带着善意。
不由,她看向身旁的贺勘,可他只是盯着她发上的丝带,似乎觉得满意。
“这条罢。”周尚选了一条发带,收进袖中放好,给妇人递了铜板,“贺兄,下次有这样的好戏,必须叫上我。”
他对贺勘笑笑,随后转身离去。
“咱们也走罢。”贺勘道了声。
孟元元抬手摸了摸发间的丝带,大约试到了是打的最简单的结:“好。”
两人一起往前走,贺勘走在外侧,挡着人来人往,不让走在里侧的孟元元被挤到。
“今日好多人,”贺勘开口,方才在书铺中的运筹帷幄,变为了现在搜肠刮肚的想找句话与她聊,“往年都不曾在意过。”
孟元元嗯了声,半垂着脸看着前路,两只手端在腰前:“年集罢。”
贺勘步子往她近了些,手臂靠上了她的:“要不要买些什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