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兴安找来的木匠正在修理木头,说是要用上个两三天,窗扇就能安好。
孟元元站在院中,看着西耳房,想着这窗扇修不修的似乎已经无所谓。两三天,事情顺利的话,她都该离开红河县了。
院墙下,木匠叮叮当当的修理着木头,偶尔拿起来看看是否平整。
天空略有阴沉,云彩遮住了冬阳,一直绵延到天际。
孟元元往伙房走着,寻思着烧些水泡茶,准备好点心,木匠在半晌的时候会吃茶。
这时,兴安从院门进来,对着孟元元喊了声:“少夫人。”
他的声音不算小,可孟元元像是没听见一般,走进了伙房。兴安干脆跑过去,又叫了声。
“嗯?”孟元元回身,乍然看见出现的兴安,被吓了一下,“兴安?”
兴安往孟元元脸上看了看,问:“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从早上开始,他便发现人今儿有些不对劲儿,有时候莫名就会走神儿。
孟元元摇头,嘴角温温一笑:“在想一些事儿,怎么了?”
“哦,”兴安稍稍放心,手指着院门的方向,“是卓先生来了。”
话音才落,孟元元便看去院门,一眼见到了迈进来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冬袍,双手背后,头颅微昂,端着一副读书人的姿态。
正是她的舅舅卓博简。
孟元元秀眉蹙了蹙,面上倒是没显露什么,自然的迈步出伙房,迎了上去,规规矩矩做了一礼:“舅父。”
卓博简高站在门檐下,半耷拉着眼皮,鼻音淡淡嗯了一声。
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往正屋里请的。兴安赶紧跑去开了正屋的门,吩咐人去准备茶水。
这边,卓博简往四下看了看,扫了眼两步外的孟元元:“二……贺大公子没在家?”
孟元元一早起来便没见着贺勘,自然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道了声不知。贺勘不会在红河县留太久,所以一些事情要很快处理完,几乎每天都在忙碌,连昨晚的满月酒也是好不容易抽了空去的。
听了她的回话,卓博简面上一沉,也没说什么,迈步进了正屋。
孟元元随后也跟了进去,站在门边,看着卓博简对着秦家二老的供桌拜了拜,这才走去旁边的桌子坐下。
兴安腿脚利索,将茶水送了进来,为卓博简斟满瓷盏,做妥这些就出了正屋。
屋中只剩下两人,孟元元走去供桌前,点了一炷香栽进香炉中,随后也对着拜了拜。
“看来你还记得一些规矩,”卓博简往供桌旁的外甥女儿看了眼,语气并不热络,“回来两日多,都没想着回家去看看?还得是我这个舅父亲自过来找你,是罢?”
孟元元收回栽香的手,一步步走去桌边,视线落在桌上的那盏热茶:“有想着回去的,只是还没得空。”
她声音平静,淡淡的没有情绪。
“另外,”孟元元看去卓博简,话音一顿,“我娘的遗物,舅父还给我罢。”
第43章 第 43 章
孟元元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意思。面对卓博简这个舅舅, 她没什么心思与其诉说亲情。
这番回到红河县,除了作证理清秦家的事,抵债契书, 剩下她这边就是拿回母亲当初留下的东西。
正屋稍稍昏暗,浅淡的光线顺着屋门洒进来不少, 只是屋中没生炭火,始终觉得清冷。
孟元元是没想到卓博简今日会亲自过来,想着如此也好,自己想着的那些事情正好与人说出来。
似是没想到她突然这样说, 卓博简微微一愣,本想出口的长辈教训, 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是这样,过几日我离开红河县, 想把那些东西也带走。”孟元元道声, 身子往墙边一站, 避开从门进来的冷风。
“什么东西?”卓博简捋捋胡子,这才开口问。
孟元元微微垂眸,软唇轻轻动了几下:“舅父忘了母亲的箱子吗?舅母一直收着呢。先前我嫁人的时候,她并没有给我。”
嫁给贺勘的时候, 她只带上那把五弦阮,剩下的暂且放在卓家。嫁来秦家后, 也跟舅母木氏提过, 可对方只是推脱。后来贺勘离开, 秦家事情多,这件事她就暂时放下了。
卓博简认真想了想:“我倒不记得你舅母提过, 箱子里有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便是在娘生前, 我爹送她的一些东西,大都是书和曲谱。”孟元元回道。
她知道,舅父极为惧内,所以舅母向来爱自作主张,做了什么事也不会全部告知舅父。估计人这一趟来秦家,也是那位舅母的吩咐罢。
至于木氏扣着箱子不给,无非就是人小心思算计,以为那箱子里有什么宝贝,毕竟当年孟家的财富可说了得。其实她自己明白,里面当真没有金银珍奇,倒是不少爹娘留下的亲笔小记。
说起来,卓家只是说得好听是书香之家,其实内里的底子已经很薄。木氏很是爱花销,平日里也是混迹夫人当中显摆,偏偏卓博简只是一个秀才,平时自命清高的不想找一份值来做,那间书铺几乎没什么进项。
家里就是靠着南郊的那几亩地的租子过活,是以木氏便一直惦记的这口箱子。
卓博简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道:“那就等你去家里的时候,同你舅母商议。记得,带上贺大公子一起。”
说起贺勘,卓博简眼中难掩欣赏,知道人是士族公子,明年还要入京春闱。身为长辈,又有都是读书人这层关系,他这一路过来,可谓是昂首挺胸。
到了这儿,他脸色稍缓,手里握上茶盏:“秦家的事我也听到了,大公子处理的不错。你,以后好好跟着他,明年春闱,别拿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搅他。”
“舅父,见到你安好,我便不去家里打搅了,”孟元元嘴角浅浅,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些东西,我让人去拿回来便好。”
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可并没有想和卓家攀扯关系的意思。
“胡闹,”卓博简手掌拍着桌子,斥了一声,“是不是觉得自己找了个高门的相公,就看不起卓家了?卓家也是书香门第,你舅父我也是堂堂的秀才。”
他的话里强调着自己,一辈子都觉得自己的秀才身份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