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铜镜里,映照出女子清灵的眉眼,巴掌大的脸儿,正是最好的年华。一头乌黑的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左侧的发中,一枚艳丽的珊瑚簪子,簪头坠下一串坠珠,美轮美奂。
孟元元抿抿唇,盯着镜中自己的映像,抬起左手扶上那簪子,便想将其取下。
下一刻,贺勘的右手过来,覆在她的手上:“别拆了,好看,戴着罢。”
可能因为动作太快,他的手臂伤口扯了一下,带着一张俊脸微微扭曲,嘴里轻抽了口气。
“公子说得对,”掌柜适时开口,有眼色的接回铜镜,“这簪子只来了这么一只,两位都明白,这珊瑚是珍贵物什,一点点的便是独一无二。”
这话倒是真的,珊瑚生长缓慢,采集更是不易,更何况颜色如此红艳的。
贺勘瞅着孟元元的发间,遂道了声:“买下罢。”
“好嘞。”掌柜欢喜的应下,还不忘在奉承两句,夫妻真是恩爱。
孟元元看了眼贺勘,手慢慢从他指尖滑出来,低下头退开一些:“那便,回去给淑慧罢。”
又是她的一声拒绝。
贺勘的视线从那枚簪子落到女子脸上,略有无奈:“你总想着她,她现在才多大?戴不得簪子的。”
女儿家的,得是到了十五岁及笄礼,那日才能正式结发戴簪,也是告知别人,女子已经长成,可以议亲嫁人了。
银铺伙计装好了玉锁,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盒子。
贺勘收了盒子,出了铺子。
后脚,孟元元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走了出去。
今日去周家,贺勘已经提前让人将礼物送了过去,如今只带着这枚玉锁前去,倒也显得轻快。
他不时会看去孟元元的发间,总觉得那枚簪子越看越顺眼。
孟元元心中有着复杂,耳边垂下的珠串,压得有些重。
“林场那边,衙门会过去登记,重新做一遍数目,”贺勘开口,说起今日自己做了什么,“周主簿会出面,调和秦家的事。”
他声音不紧不慢,余光看着身旁落后半步的女子。
闻言,孟元元抬头,看到男人半张疏淡的脸庞:“周主簿?”
就是今日去吃酒的周家家主,贺勘那位同窗的父亲。难怪,他备了一份这样的满月礼。周主簿在衙门当值,红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来出面作证,秦家人当然无话可说。
贺勘点头:“届时,秦家的一些事情,需要你跟周主簿说明。”
孟元元应下,这些是自然的,原本回来这趟就是将这些乱事儿处理干净。
“秦升大概会有牢狱之灾,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打算放他一马,”贺勘继续道,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有时候就得让那些人看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孟元元脚步稍顿,看着男人挺直的后背。心道,秦升是被贺勘拿着开了刀,以此来警示秦家族里其他人。
“接下来呢?”她跟上他,轻盈的裙裾扫过鞋面。
既然秦家的事这么快办妥,也就是说离开红河县也不会太久了。而她自己的事,是不是也应该开始打算了?
“接下来,”贺勘侧过脸来,“就是你的那张抵债契书。”
他喜欢事情一件件有打算的来,而且事情在自己的控制中,就像下棋一样。
当然,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下棋那般,比如眼前的她。
周家在红河县算是大户,家中长子周尚便是贺勘的同窗,同时也在县衙当值。关于秦升那张买卖杉木的记录公文,便是周尚给的线索,是以贺勘也算是借着孩子满月酒前来感谢。
两人到了时,天已经黑下来,远远地就看见周家大门顶上高挂的灯笼。
大门前更是热闹,来吃酒的人真不少,那管事笑僵了自己的脸,里外忙碌招呼。
知道两人到来,周家公子周尚亲自到大门处迎接,一脸喜气。
这处人多杂乱,简单客套两句,周尚先将人请进了内院儿。
“秦二郎,今日就让你见见我家姑娘,看看是不是真的粉雕玉琢。”周尚伸手作请,引着两人走过一处月亮门。
贺勘瞧见地上有一处不平整,伸手将孟元元往自己身边一带,轻道了声“小心”。
松开手后,便走去前面与周尚并行,淡淡笑了声:“那便去看看。”
孟元元落下三步远,瞧了眼自己脚下,刚才被他带开的地方是一层冰,大概是白日里浇花的水未渗进土中,结了冻。
进了一方院子,有伺候的婆子迎上来。
周尚朝人摆摆手,示意对方让开,径直领着贺勘与孟元元进了正房。
这处院子是周尚与妻子的居所,诞下的孩子还太小,是以这边很是安静,不让人随意过来,与前面的热闹对比明显。
周尚安排贺勘与孟元元在正间坐下,自己进了卧房中,没一会儿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他还真把话当真了,”贺勘开口,声音放轻,“真要抱出孩子让我看。”
孟元元看他,随后想起他之前的话,结合刚才周尚的举动,可不就是人家想证明吗?这倒是正常,以前她的父亲也是不许别人说自己的不是。
父亲眼中,她这个女儿永远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里间的门开了,周尚从里面出来,怀里小心护着一个襁褓,步伐轻稳。
“贺兄,嫂子,来看我家乔儿。”周尚眼中尽是温柔,声音更是轻,生怕吓到了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