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影飞快过去, 风儿一样,转眼间就拐进了秦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好像,人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安爷,是大公子罢?”一个家仆问道, 看着已经空荡的路,“咱要不要去桥那边了?”
兴安摸摸自己的鼻子, 没好气道:“还去什么去?回家。”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才走几步就又听见后面有动静。回头看, 见着桥上走过来一群人。
“怪了事儿了,今晚过桥的人可真多。”兴安道了声, 与几人往后一退,让出路来。
过桥的这些人, 正是秦家的男人,此时手忙脚乱的抬着半死不活的秦升,正往人家里去送。
兴安认得秦家人,一看这情形便猜出了个□□。秦升这般模样,怕又是他家公子的所为,果然是不吃亏的性子呐。
这厢有热闹看,他也不急着回去了,给身边仆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人群。
才一会儿,桥面上第四次过人。
同样是兴安认识的人,四堂叔与二伯。
“老四你也管着自己的嘴,瞧把大哥气的。”
四堂叔可不认这个罪,当即反驳:“你也看到了,谁先不仁的?口口声声说族人如何,到头来就想着他自己。你心里没算这个账?五十两一棵树,他够贪啊!”
“那倒是,”二伯人点头,“大哥不出头说这事儿,咱们谁会去惦记二郎家的东西?那贺家是好惹的?”
四堂叔长叹一声,瘦小的身板彻底泄了气。
对面的二伯跟着摇摇头:“说到底也是自家的兄弟,不知道怎就闹成这样?这有半年了罢,整个红河县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
“我估摸着,祠堂的碎掉的供碗有蹊跷,”四堂叔压低声音,凑近人的耳朵,“莫不是祖宗怪罪?”
“我也觉得,当时就浑身都不自在,冷得厉害。”
“你看,还真是,”四堂叔附和道,“我也是觉得冷啊,八成大哥就是被……”
两人站在桥上,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儿,便一起结伴折回去祠堂,想着跪拜祖宗,请求宽恕。
兴安听得零碎,觉得没意思,和剩下的几人一起往回走、。
走到院门外,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想起方才孟元元与贺勘一前一后回来。鉴于以前的经验,他决定暂且先等等再进去。
这时的西厢。
烛火微暗,摇晃间映出了面对墙壁而站的男子,仔细看,他身前竟还抵着一个女子,两人相对着贴合在一起。
孟元元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听清了贺勘刚才的话,好像又不确定。
他是说不和离吗?
这样被他挤在这处实在难受,手腕也被攥得发疼,她试着挣了挣。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松了开,随之男人微凉的手指落上她的脸颊,指肚描摹着她的眼角处,继而整片手掌包上她的右颊。
“元娘,咱们不要和离。”贺勘放轻语气,强压下胸中烦闷,带着不易察觉的商量,眼中深深的映着她的眉眼。
耳边钻进他的每个话音,孟元元眼中复杂更深,周身笼罩在对方身形之下,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她想逃开,偏偏又无法动弹。
“可是公子该明白,他们总能拿我说任何事。”她尽量用着冷静的嗓音。
不管是好事坏事,秦家的人可以随意往她身上编造罪名,因为不敢去真的硬碰贺勘,便就选择她下手。全因一年半前的荒唐事,他们总是抓着这一点不放,说她如何不安分、心思险恶。
“那就堵了他们的嘴!”贺勘声量陡然一高,眉间越发紧皱。
就从今晚,他这不是已经开始做了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妻子是最好的女子,她温婉又坚韧,根本是他们一直的偏见。
可她,竟是说出什么和离?
孟元元叹了声,声音很轻:“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垂下头去,不知说什么,额头几乎要碰触上男人的胸前。
“那就让我来做。”贺勘双手捧上她的脸,轻轻抬起。
突如其来的举动,他察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可再去仔细看,明亮的眸中已经什么都没有。
“元娘,”贺勘唤着她的名字,内心叹了一声,“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地。”
孟元元垂下的双手攥起,往昔的种种汹涌而来,将心口塞得满满当当:“可我想回权州。”
话音刚落,她被轻轻一带,落进了面前的怀抱,微微冷冽的气息冲进鼻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元娘,别多想了,”贺勘拥住妻子单薄的身形,是他期盼已久的亲近,“我不会和离,以后跟我去京城。至于权州,你想寻找岳丈和大哥,我也和你一起。”
孟元元听着这些,莫名鼻尖发酸。就在这时,她的额头上落下一方温软。
是贺勘吻了她的额头。她浑身一僵,极力的想让自己理清些什么,可是只感觉到额头上的微微温意,迟迟不离去。
耳边是好听的男声,那些冷清全部褪去,柔和如风,他说:“一日拜堂,那便是一辈子的夫妻。”
是夜,孟元元没有去成西耳房,留在了西厢。
有些事情往她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她不知道贺勘何时生出了不放她走的想法?想着从过往中找到一点儿线索,可是脑中实在纷杂,乱成一团麻线。
她坐在床上,腿上搭盖着被子。身旁坐着贺勘,近的几乎靠在了一起,对她说着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说了什么,孟元元听得模模糊糊。有处理秦家这边,有赌坊那边,还有京城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