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勘摇头,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无比清醒。就是今晚的种种,他看清了一件事,眼前的女子是他在意的,而且不想放手,并不单单因为她是他娶回的妻子。
原来所有的纠结,答案是这样简单。
孟元元哦了声,想起外面还有别的伤者,便推门出去。
迈出门槛,她不禁回了下头,见到仍旧坐在那儿的贺勘。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的冷漠疏淡少了些。
孟元元刚走,兴安轻着脚步走到屋门外,往里探了一眼:“公子?”
“去帮忙罢,不用管我。”贺勘淡淡一声。
兴安往后一退,随即揉了揉眼睛。明明他方才看见公子在笑,怎么自己一问话,人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大院儿里,那几个贼匪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哪还有原来的嚣张?西墙下,那几具尸体已被撞上拖板车,官衙的人拉了出去。
衙差毫不客气的上去,又给了贼人狠狠两脚:“别装死,给老子站起来!”
那几个贼人陆续被带出了大院儿,恐怕后面还有事,陈都头留了三四个衙差在这边,自己带着两人走出了院子。
孟元元仔细看了看,郜家父子和这里的伙计都没事儿,顶多就是挂了彩。但是这些人也没把这点儿伤放在眼里,刚才抗敌的热血还未退却,一个个的讲着自己如何出手。
郜居则是跟过来帮忙的别家管事伙计道谢,并说年前儿子定亲,让所有人去家里喝酒。
只有郜夫人瘫软的坐在石阶上,泪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这个嘴巴相当厉害的女子,心底其实是最软的。
“都没事了,伯母进屋里坐罢。”孟元元上前去,想将人扶起来。
郜夫人摆手,表示自己就想坐在这儿:“让我缓一缓,我这心口到现在还跳得厉害。”
说着话,眼睛不离自己的男人和儿子。
“要我说,伯母现在是该赶紧回家去,”孟元元怕人在这里坐久了,冻出风寒,又劝道,“今日化险为夷,要给菩萨和祖先上柱香才是。”
郜夫人眼泪一停,拿袖子用力一擦,这才从石阶上站起来:“元元你说得对,我得回家去上香,感谢菩萨和祖先保佑。”
说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想念叨了两句。
郜英彦走过来,正好听到,没想到孟元元简单一句话就能劝母亲回去,他可是说破了嘴,人就是不回去。
“还是孟家妹妹有办法,”他挥挥手,让伙计准备马车,转而又道,“你也随我娘一道回去罢。”
孟元元看着郜夫人上了青帷马车,自己刚想回答,就听到身后先于她道了声,“不用”。
是贺勘,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屋中出来,受伤的右臂落在斗篷内,只左臂端在腰前。
“元娘,阿伯家里现在很多事处理,”他迈步到了孟元元身侧,往她脸上看了看,声音轻和的有些商量的意思,“你我还是回船上去罢。”
闻言,郜英彦道了声:“孟家妹妹不用担心这边,有什么事儿,我回去去信儿的。”
南城这边终究是乱,这种时候有些地方也顾不上。贺家有权势,那些贼匪并不敢明目张胆去惹,是以,孟元元跟着贺勘,会很安全。
孟元元点头,便又看了看贺勘的右臂。
等回到贺家大船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丑时。南城西面,还能看见几个火点子,那是郜家仓库的位置,人们在收拾着。
寒风在这个时候,终于停歇了,只听见江水哗啦啦的流淌。
孟元元和贺勘一同上的船,他走在前面,腰背一如既往的笔直,浑身的泥泞掩盖在斗篷下。脚上,也已经换上新鞋。
较以往,他的步伐略慢,上到甲板后,先是往东面看去。那边一团漆黑,隐隐中,地平线的上方闪耀着一颗启明星。
“公子,水备好了。”兴安从船舱中出来,对着甲板上道了声。
进到船舱,贺勘回到自己的房间,才进去半面身子,便回头看向孟元元:“船上很安全,贼匪不会过来。”
孟元元点了下头,不明所以,那群贼人不是已经抓到了么?
“少夫人,给你也备了热水,去收拾下罢。”兴安道,左手一抬,示意着走道的尽头。
孟元元应了声,跟着人往里走:“公子怎的浑身是泥?”
“公子啊,”兴安摇摇头,道了声,“可能跑错了路,跑进了滩涂里。”
“西面的那片滩涂?”孟元元问,乘船的时候曾看见过那片地方,江水下落露出的泥滩。
兴安也是不解,他家公子向来精明,这回怎么就跑进滩涂里了?还弄了满身的泥泞,他都不好意思说,那股味道真够难闻的。
最里面的房间,并不大,摆了一张床和小桌子。剩余的地方,被一只大大的浴桶占着,正往外冒着蒸汽,放中氤氲着淡淡的药香。
孟元元走到浴桶旁,便见水上飘着着药草。她认得,这是抑制风寒的药浴。
她泡进浴桶中,洗去了满身的寒气,同样也泡掉了心中的慌乱。不知水中是不是还填了别的药材,闻着清淡的药香,神经亦是舒缓,整个人变得轻松。
洗了干净,她换上一套新衣。刚系上腰带,房门便从外面敲响。
“少夫人,公子让人准备了吃食,你过去用一些罢。”兴安在外头走道上唤了声。
孟元元回了声好。
吃食什么的,她现在吃不下,倒是想过去看看贺勘的伤。毕竟也是为她挡了那一下,如果当时他不出现……
发丝未干,她简单用一条发带绑住,遂就走出了房间。
贺勘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孟元元走过去,一眼看着圆桌上摆了菜肴。还不待她敲门,贺勘先是看到了她。
“元娘快进来。”他迎来门边,隔着三步远。
孟元元迈进房内,鼻间嗅到了药味儿,再看他床边的老梨木高脚茶几,几面上摆着各式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