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贺泰和笑了声,满是皱纹的脸看着有些瘆人,“你且说,是不是私下里在查陆家当年之事?”
贺勘身形笔直,面色不变:“有些疑惑而已。”
就这样直接承认,贺泰和脸上瞬间阴沉:“不许再查。你能活下来已属不易,莫要做些多余的。那件事早就盖棺定论,你若折腾,是想拿整个贺家陪葬不成?”
“有疑问,为何不能去查?”贺勘问,俊眉压低,身上同样笼罩着一股阴冷。
贺泰和冷哼一声:“我说不准就不准。我瞧着你也应当知道,扯开那件事,与你并无好处,你可是不想要你的仕途了?”
说完这些转身欲走,淡淡留下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书房中静下来。
兴安轻着步子往前一站,小声道:“公子,小的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儿,不知道老太爷他……”
“不是你。”贺勘坐回椅子上。一张俊脸重又笼去了昏暗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就说明,其实贺家也一直在盯着他。
。
接连两日,贺勘没有再去轻云苑。
秦淑慧都觉得奇怪,自己死记得诗词再不考,她生怕自己忘掉。
倒是贺御整日往这边跑,渐渐与这边也熟悉起来。以前和秦淑慧是一对儿斗嘴冤家,现在也能说进话去。
孟元元从卖了曲谱之后,没再出过轻云苑的院门。这期间,她仔细想了自己后面的打算。
还有几日进腊月,现在江上应该还是有船跑的,不过少而已。打听一下,总能找到去权州的船。
早上郜居让人捎了信儿来,说古先生明后日就会回来,届时让她去郜家,有些事亲自问清楚。而且,给秦淑慧的袄子也赶制了出来,一切正是时候。
所有都朝着预想的方向走,只是听着外间秦淑慧的说话声,心中略微复杂。小姑心思敏感,自己要走的事,怕是要好好与她谈才行。
一起了这些日子,她看到了秦淑慧的成长,相信人会明白。
还有一件事,她既然要离开,总要去跟贺勘说一声。小姑的事跟他交代一下,也顺便说声道别。
想到这儿,孟元元从西间出去。
外间,贺御正跟秦淑慧比划着,说他的小弯弓如何了得,弓箭能飞过小河。
“小公子,”孟元元走过去,“大公子可在府中?”
这两日贺勘没过来,她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便就问问贺御。
贺御放下小手,盯着孟元元看:“嫂嫂,你这身衣裳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淑慧说话多了,小孩子就这样自然的喊出一声嫂嫂。秦淑慧在一旁听见,得意的一笑。
他答非所问,孟元元低头看了眼,不过就是件略有些颜色,自己倒是没看出来。
“大哥在书房,”紧接着,贺御道,“他这两日都在书房,没有回储安院,也不知道怎么了?”
书房?
孟元元只知道储安院的位置,贺勘的书房从未去过,便问了贺御书房的位置。
几日的相处,贺御也乐意和孟元元说话,于是说了怎么去书房。听他说着,孟元元觉得不难找。
她简单收拾了下,出了轻云苑。
贺府不小,孟元元也住了些日子,可府中道路是真真的不熟悉。
才走到东苑这边,怕自己走错地方,于是问着一个正经过的婆子。
“请问妈妈,公子书房怎么走?”孟元元弯腰一礼,盈盈巧巧。
过路的婆子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一眼,确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娘子。因为人是生得真美,府里若有这么个人儿,她肯定知道。
“往前,府中的清湖,你沿着石径绕去东岸,那两间邻水的屋子便是。”婆子抬手指去方向。
孟元元道了声谢,随后往婆子指的方向走去。
婆子站在原地,瞧着孟元元离开,多少纳闷儿,因为从未有过女子去大公子的书房。
正想着,银嬷嬷走过来,婆子赶紧跑上去,小声跟人嘀咕了几句。
银嬷嬷往湖边看去,一眼就认出是孟元元:“她啊,原是大公子在红河县娶的娘子。”
这些日子也看出来,孟元元是没有心思在贺家争什么。再说有些事也捂不住,压得太厉害,保不准底下就会有人说蓝夫人的不是。
婆子一听,一脸惊讶:“她就是那个村妇?”
根本没有一丝粗鄙,明明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段儿有身段儿。
所有人都以为人被藏在轻云苑,是因为这娘子上不得台面,毕竟大公子是何等的龙表凤姿?
正往书房去的孟元元,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很快会被传遍整个贺府。大公子在外娶的娘子不是粗鄙村妇,而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儿。
时值傍晚,湖面铺满橘色霞光,书房恰立在水边,同样沾染上暖色。
“少夫人来了?”兴安惊喜道,赶紧将人带进书房。
书房内间,正在整理文志的贺勘顿下动作,听着外面清浅的女子声音,心波微动。
他一直注视着房门处,直到那抹两日不见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