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给我。”
何平安死都不松手,反倒是被他拽着往里拖,连白泷也一起拉了进去。
白泷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到地上的鞭子,歪倒的烛台,女人的衣裳,忽然就走不动路。
此刻的少爷陌生极了。
“啊——”
白泷腰间一松,青色的腰带猛地被人扯下,她来不及反应,穿在外的袄子,连带着何平安一起,被人用力剥下。
她脸色涨红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
身姿颀长的男人声音虽是温柔的,可她听在耳里,像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少爷,吓得走不动路,浑身瑟瑟发抖。
“吓到你了?”
顾兰因单手褪下氅衣,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并非有意如此。”
白泷见他抱着何平安,此刻似乎在等自己离开,她乖乖点头:“我、我知道。”
“奴婢这就走。”
她木讷地转过身,手抓着顾兰因的衣裳,心跳到了嗓子眼。
临到门边,白泷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昏昏暗暗,何平安的声音断断续续,床上模糊的影子缠在一起,极其亲密。
少爷不是最厌她了么?
白泷痴痴地出来,后知后觉自己还披着顾兰因的衣裳,她慢慢走到回廊一侧,这时候天上落雪了,沉秋坐在台阶上不知想什么,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开口把她魂叫了回来。
“你就当没看见这些。”
“我没看见。”白泷喃喃自语,脑海里也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画面。
寒风凌冽,白泷走到松风馆的门首,树下跪了一晌午的少年如今肩上也落满了雪,身上衣裳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冰冷一片。
他慢慢扭过头,见来的是白泷,身上披着少爷的衣裳,竟一个人松了口气。
第55章 五十五章
这一日雪下的极大, 傍晚时分,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松风馆各处都点了灯,正房里却仍旧昏昏暗暗, 何平安不知这会儿什么时辰,才抬起头, 又被人摁下。
雪青的帐子遮的严严实实, 床上气息浑浊, 身侧的男人将她抵在最里面,方才分明是阖眼睡着的模样,如今睁开了眼,看起来毫无睡意。
他瞧着何平安背上的鞭痕,一双秀气的眼眸里泛出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两下,便见她浑身在发颤, 十分的敏感。
顾兰因比起上一回, 要显得格外温柔,只是放在何平安身上, 像钝刀子割肉。
听着积雪滑落屋檐的闷响, 他翻过身, 何平安还以为他要起来,不想自己肩头被人死死按住, 他重新压过来。
顾兰因此番出远门, 有的应酬在青楼楚馆之中, 难免会撞见许多的风月,这会儿将看来的试在何平安身上, 不觉又到了半夜时分。
屋檐下两个守夜的丫鬟听屋里有吩咐,不敢怠慢, 一面叫人送来热水,一面就让灶上重新起火。
松风馆窗户半开,灯烛明亮。
眉眼清隽的男人发髻松散,他拨开帘帐,沐浴之后身上单穿着一条白袴,裸.露在外的胸膛上多了几道抓痕,嘴角不知何时也被咬破,他垂眼看着罪魁祸首,扯着她那条胳膊,将人丢到浴桶里。
丫鬟在外头摆好了膳食,他这里也正好将她洗干净。
顾兰因喊了何平安几声,见她是真晕过去了,夜里又去叫大夫。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微明。
清早雪停了,门外老松偻背,白发苍苍,梅蕊悄绽,疏影暗香。
成碧跪在台阶下,临到日中,才见到顾兰因一面。
到底是主仆一场,顾兰因舍不得打他,于是丢到了后头的仓库马房里,先把人摘出眼前,干些无关紧要的粗活。
沉秋趁着顾兰因休息,给成碧找了个大夫。
他昨夜跪伤了,如今两腿几乎不能走路,沉秋背着成碧,感叹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成碧不说话,一个人瞧着呆愣愣的,沉秋叹了口气。
“你跟少奶奶那点事儿,白泷早写信告诉了少爷。你这人,眼光是真差劲。”
成碧苦笑了一声,无奈道:“难怪少爷回来的早。”
“少爷就是拿她当个玩意儿,心里也是有几分挂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况且白泷那丫头就是少爷的耳报神,这屋里屋外芝麻大小的事,她也有的说,这一次她不念旧情,你日后可得离她远着点。”
沉秋和他一起长大,两个人胜似亲兄弟,如今看透了白泷的心,劝说成碧一回。
后来成碧养伤的那些日子,白泷看过他一回。
憔悴消沉的少年沉默极了,见他不如以往那般热情,白泷似乎心底有愧疚,多陪他坐了一会儿。成碧望着白泷簇新的打扮,就知道她才见过少爷,于是问了句:“少爷近来可好?”
“老样子罢了,少爷近来在收拾箱笼,不等过年就要启程去北京了。这是老爷的话,让他赶上明年二月的礼闱,下场试一试。”
成碧闻言便不再多话,白泷道:“我在少爷跟前提起过你。”
“如何?”
“少爷让你留在浔阳,不必跟着一起。”
成碧笑了笑,一双眼瞧着白泷,道了声多谢。
两人相对无言,此处且不赘述,只说三天之后。
陈家人从城外过来报丧,因是同窗,人前又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听说陈俊卿没熬过去,顾兰因换了一身素服,与城里其他几个同窗一道去陈家吊唁。
陈太太哭得死去活来,陈老爷中年丧子,亦是伤痛万分。
璧月在陈家肚子已经显怀了,陈太太怕人多冲撞了她,将人安排在后院,今日听说顾兰因要来,妇人打扮的女子悄悄躲到前院。
几个读书人吊唁之后与陈家夫妇说了些宽慰的话,顾兰因见有个小丫鬟鬼头鬼脑躲在树后,又偷偷指着灵堂后面,心下便有几分明白。
果然,等他走到灵堂后一处僻静地,早有人等在那里。
“公子。”
璧月神色凄凄,跪在地上道:“求公子赐我一条生路,我前日听太太在屋里与秋妈妈商议,要去母留子。”
“这不是还有小半年的工夫。”
顾兰因瞧着她如今灰败的脸色,似是安抚一般,声音轻柔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么?”
“不、不,太太心慈手软,我不放在眼里,只是那个老虔婆心思深沉,我如今怀着孕,少爷又死了,家中无人替我撑腰,我又没有半点权势,如何能与她斗?”璧月抓着他的衣摆,眼中含泪,不过话头一转,嘴里道,“我此番是为了公子这才进了这个火坑,公子要是不帮我……”
“傻子,只要你乖,咱们之间多少是有情分在的,我这一次从岳阳回来,请回了一位名医,你妹妹身上的病,如今好了七八,虽说又聋又哑,不过在我身边,谁能欺负她呢。她有你这样的好姐姐,真是她的福气。”顾兰因笑道。
璧月听到自己妹妹的近况,像是被人捉到了命脉,她慢慢松开手,眼中泪往下滚,压抑着哭声问道:“你没有骗我?”
“你的命值三千两。”
“就这样没了,岂不是太可惜。”
他拂落她的手,将她鬓上的白花扶正,低头欣赏了一眼,将她推远。
璧月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咬碎了牙,她爬起来,见有人来了,忙又躲回去。
陈俊卿一死,她除了肚子里有个孩子外,什么也没捞着。
金霜怨她害死了陈俊卿,从没个好脸,跟着她娘一起处处针对她,她那些值钱的东西,这些日子趁乱丢了不知多少,若要查,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竟无处可查,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璧月闭着眼,恨极了,一拳打在自己肚子上。
也不知这肚子里是男是女,她生来是个苦命人,要是生个儿子也罢,但要生个女儿,只怕命跟她一样苦。
她慢慢走回去,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做才能苟活。
大雪下了两日,雪停的那日陈家抬棺出殡,璧月披麻戴孝落在末尾,湖边上泊了一艘小船,见这路上在洒纸钱,船上的汉子穿过林子去看热闹。
陈家是平荆村的大户,儿子死了,搭了七八里的长棚,沿途亲友撒钱放炮,烟雾缭绕,哭哭啼啼,戴着斗笠的汉子忆着一棵枯树,心里骂他死的好。
只是看久了,他那脸上的笑忽然消失。
——
浔阳城里,又到年底,有钱的人家早早出来置办年货,没钱的人家则成了当铺里的常客。
顾兰因早上到了当铺,因天气寒冷,就把何平安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她近来脾气古怪,别人和她说话都爱理不理的,顾兰因让大夫给她抓了几副调养的药,但凡驳人面子,就将药熬得浓浓的灌她一碗。
这会儿天色早,当铺里收了几件破衣裳跟一些破家具,唐心把东西搬到库房,何平安见他一个人吃力的紧,绕到后面帮他。
唐心不知她的近况,看她眼底青黑,像是睡的不好,关心了几句。
何平安一声不吭,两个人收拾完家具,唐心就把脏衣裳拿过去洗。这样的大冷天,他一双手都生了冻疮,何平安蹲在一旁,正要伸手帮一帮,唐心却把盆端走,嘴里道:“你近来吃不好睡不好,这水太冷了,要是把身子冻坏就得不偿失。况且我力气比你大,一会儿就洗完了。”
何平安绕过来绕过去,唐心将破衣裳洗得飞快,碰都不让她碰。
何平安见状,原地徘徊,不知做什么好,只觉得万分煎熬。
今年又要过去,偏她一事无成,一贫如洗,日子越过越回去了。
日中当铺里吃午食,今日厨子特意给她做了一碗馄饨,唐心吃的还是老几样,何平安毫无食欲,见顾兰因不在后头,忙的连饭也没空吃,悄悄地分了半碗给唐心。
“平安,我够了。”
唐心知她待自己与别人不同,想到师父近来那张阴沉沉的脸,他竟可耻地红了脸。
“师父那儿……”
“你放心,他不知道。”何平安小声道,“他过些日子就要走了。”
“那你呢?”
何平安捧着碗,低头看着汤里飘的油花,道:“我哪知道,风往哪里吹我往哪里飘。”
两个人说话间,前头来了人,原来是白泷。
顾兰因今日出门遗漏了一枚印章,白泷替他收捡屋子时发现了,知道这是他惯常贴身带的,这会儿她送过来,因到日午,还带了家里厨子做的饭菜。
顾兰因写完最后一张票,当铺里空闲下来,正出来接东西,抬头见到一个熟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