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地去了医院,赶在上班迟到的临界点打了卡。
  等到了护士站时,却发现里面的徐丽丽正战战兢兢地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碎物件。
  林安不禁有些疑惑,徐丽丽平常可都是说“天才的桌子都是乱糟糟”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徐丽丽?”
  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精神高度紧张的徐丽丽吓地差点跳起来。
  在看到来人是林安的时候,她才安心了似的。
  一放下心,徐丽丽就立即开始运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吐槽:“林安,你可要吓死我了。”
  林安见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疑神疑鬼的。”
  徐丽丽一脸苦闷地拍着林安的肩膀,感叹道:“我在给我自己找点事做,免得被人逮住了。你晚来可不知道啊,今天宋医生一大早可就来医院了,脸色那叫一个恐怖。”
  “他所经之地,如同被十八级台风刮过一样,直接降温了几十度!”
  林安听到宋承然的名字,放下手提包的动作忽地一停顿。
  她记得,今天的宋承然并没有早班的。
  “你还记得前几天新来的实习护士吗?就是垂涎宋医生特地来心胸外科的小美人。”
  “刚才她给患者扎针的时候,没扎好位置,好死不死地又被宋医生给发现了。宋医生正在气头上呢,当场就毫不留情面地训了她一顿。”
  “那个小美人,现在还在洗手间里哭着呢。”
  “你说这宋医生帅是帅,就是脾气不太好,又那么严肃。要是他再亲民一点,我绝对使出浑身解数。”
  徐丽丽说得天花乱坠,鬼哭狼嚎地将当时的情形重现了一遍。
  一旁林安的反应却十分平淡,她忍不住捅了捅林安的腰:“你怎么没点反应?今天宋医生这么反常,你就不怕他迁怒于你?”
  林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自己的一副“离婚”大论,让宋承然的火气直冲脑门了。
  听着徐丽丽这么说,她忽然有种自身难保的感觉:“那可怎么办?”
  徐丽丽“咯咯”得像是老母鸡一样发笑:“那你就得学我,装勤快点。”
  办公室里,宋承然正写着病人的观察记录。写着写着,笔尖的痕迹就渐渐地淡了下来。
  笔没水了。
  他打开抽屉,备用的笔也没有了。
  本应该是对什么事情都没有情绪波澜的宋承然,此刻的心底却莫名地生出点烦躁来,眉心也皱在了一起。
  他站起身,准备去护士站拿些笔。
  经过走廊时,所有路过的护士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宋承然注意到了。
  以前有多么想靠近他,现在就多么想远离他,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情况。
  一向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宋承然,一路顺畅地走到护士站。
  他的到来,将正在发呆的徐丽丽猛然吓了一跳。
  她只好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宋医生,你来这……有何贵干?”
  宋承然目光淡淡地往即使整理了、却依旧杂乱无章的工作台上一扫,并没有发现笔的踪迹。
  他站在护士站门口不准备进去,只是开口询问道:“有笔吗?”
  “笔?”徐丽丽意识到宋承然不是来剥削她的,立马狗腿地去翻箱倒柜,“有有有。”
  可是她越翻越着急,平常一大堆的笔,怎么今天一根也见不着。
  徐丽丽逐渐垮下脸来:“宋医生,我们这也没笔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待会就送一盒笔到办公室给你。”
  宋承然对她这么殷勤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只是道了声谢,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林安后脚就回来了。
  徐丽丽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立马拉住她:“林安,宋医生要你拿一盒笔过去给他。”
  “宋医生?”林安有些发蒙,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就已经被徐丽丽往外推去。
  她却有些不乐意去,嘴上也颇有怨念:“他怎么不自己过来拿?”
  徐丽丽差点急眼:“我这还不是要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护士站也没笔了,你到仓库拿盒笔过去。快,马不停蹄地快去!”
  要是往日的林安,现在肯定一溜烟地跑过去了。
  可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复杂,她也不知道该以何样的心情面对宋承然。
  林安瞧着徐丽丽那么着急的样子,只怕她也不想面对宋承然。
  林安索性心一横:“去就去。”
  徐丽丽看着林安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的宋医生不好搞啊,她可不想再见到宋医生了,拿笔的事情就交给平时最积极的林安吧。
  等林安拿着盒笔,忐忑地来到心胸外科的办公室时,却发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她顿时放下心来,亏她一路上都在害怕着跟宋承然碰面呢。
  她探着脑袋,往办公室里的摆设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到里间关得紧紧的一扇门上。
  那是宋承然的休息室。
  室门真是关得很紧,一丝缝隙都不留,她以前总想看看里边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她现在也想进去看看。
  在意识到自己心中又生出了些有的没的想法时,她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走。
  谁知刚有那么一个后退动作,身侧就突然碰到了一样温度极高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慌了手脚,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里边装着的烫水立刻就狠狠地泼向她的身上。
  “嘭!”
  陶瓷杯掉落在地面,发出猛然破裂的声响。
  “嘶——”手臂灼热的疼痛感觉猛地袭来,火辣辣地迅速向四周蔓延开。
  林安惊地叫了一声,泪水立刻渗出眼眶。
  “好痛……”
  林安想去摸自己被烫到的地方,一道男人的声音很快就阻止了她:“别碰!”
  好熟悉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身体就腾空了,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林安就感觉到自己被抱到了一个小房间。
  热烫的感觉让她根本就没办法思考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尽力忍着手臂处传来的尖锐疼痛。
  面前的水龙头被打开,冰冰凉凉的冷水瞬时浇上了散发着疼痛的灼热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林安才缓了劲过来。
  隔着朦胧的水帘,她看到了身前情绪有些起伏不定的宋承然。
  他的剑眉紧紧地蹙起,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臂。
  那眼神仿佛能够化成实体,变换成若有若无的电流,从目光凝聚的手臂处逐渐地传到四肢百骸。
  林安的心瞬时间就慌乱起来,若不是眼前的突发意外,她根本就不会和他有任何超出日常范围的接触了。
  明明昨天,他们就已经各自摆清了立场。
  她感觉面上有些不堪,只好不自在地避过视线去,只任由那冰冷的水流冲洗着自己的痛处。
  而宋承然的心里却颇为自责,若不是他一声不响地拿着刚接好的热水站在林安背后。她也不会一转身就打翻了杯子,从而烫伤了自己。
  他连不喜欢触碰别人的深度洁癖都暂时忘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置在水流之下。
  等她的伤处镇定得差不多了,他才关掉水源,带着林安到了外头的休息室。
  她的手臂被冷水浇了十几分钟,袖子都被水漫无边际地淋湿了。
  林安能够想象得到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就此离去的时候,宋承然从外间的办公室大步走了进来。
  见宋承然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林安却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避开他探寻过来的视线。
  宋承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
  他有些不自然地背过了身子,随即缓缓地扬起了右手,露出了手掌中静静躺着的东西。
  是烫伤膏。
  “涂药。”
  如此,林安防备的心情才有些缓和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命运弄人,已经划分了界限的两人,竟又糊里糊涂地搭上了联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药膏,尽量避免与他的手掌心触碰。
  只要她能够保持着不越过界限,那么二人昨晚的约定就还存在。
  “我来帮你吧。”
  奈何,宋承然的一句话语就能轻易地打碎了她辛苦建立好的防线。
  或许,她该拒绝的。
  但是她听见自己说:“好。”
  得到了允许,宋承然才慢慢地解开衬衣袖子的纽扣,将袖子整齐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取出了一副医用乳胶手套,动作熟练地戴上。
  他的手本来就干净好看,戴上紧绷的乳胶手套后,显得手指更加修长纤细。
  意外的,宋承然并不抗拒她的身体。
  适才急救之下的肢体触碰,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反感。而此刻,他竟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触碰,隐隐地有些期待。
  他取了剪刀,剪开了林安被水淋湿的袖子,露出了底下被烫红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