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四十,他敲开了对方的家门。
  男人笑着让沈关砚进来,“这么早就过来了?孩子去她姥姥家了,有个五六分钟她妈妈就能把她接回来,坐。”
  沈关砚局促地坐到客厅沙发上。
  男人给沈关砚倒了一杯果汁,“外面热不热啊?喝杯饮料。”
  沈关砚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又告诉男人外面不算热。
  男人坐到沈关砚旁边夸赞道:“这么小就知道出来打工赚外快,帮家里减轻负担,现在很少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沈关砚被他说的不自在,“……没有。”
  男人:“快喝果汁,鲜榨的,刚从冰箱拿出来,给我们家那个淘气鬼喝的,你尝尝味道。”
  沈关砚喝了一口,“很好喝。”
  男人笑了笑,继续跟沈关砚闲聊。
  没聊几分钟,沈关砚感觉头有点晕,眼皮打架,四肢也变得轻飘飘,好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力气。
  手里的杯子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这一声惊醒了沈关砚,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慌忙起身要离开这栋房子。
  沈关砚刚站起来,药劲正好上来,双腿如下了热锅的面条,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男人手疾眼快地扶住沈关砚。
  意识朦胧中,沈关砚听到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过来,然后从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接过了他。
  沈关砚强撑着眼皮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后晕了过去。
  第5章
  沈关砚恍惚着睁开眼,一片璀璨的星空落入他眸中,每颗都那么清晰,好像抬手就能摘下来。
  城市里的星星什么时候这么多,这么亮了?
  沈关砚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响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醒了?”
  沈关砚慢半拍地移动眼珠,傅启卿看着他,深邃威严的面上带着一抹很轻的笑意。
  沈关砚的意识骤然清醒,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傅启卿的膝盖,受惊似的立刻弹坐起来。
  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去,沈关砚脑袋一涨,眼看就要栽下去,傅启卿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沈关砚刚坐稳就慌忙拨开扣在身上的手,满脸恐惧地缩到车厢角落。
  傅启卿也不生气,开口说,“李先生打电话说你在他家低血糖晕了过去,我正好在这边出差,就过来接你了。”
  李先生就是请沈关砚做家教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沈关砚没有低血糖的毛病,而且他昏过去之前分明看到了傅启卿。
  沈关砚抿着微抖的唇,不敢随意揭穿他。
  傅启卿裹着温柔的画皮,以长辈的口训教育沈关砚。
  是教育,而非教训。
  “跟家里闹矛盾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你妈妈会担心的,而且外面很危险,下次有事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傅启卿摸过沈关砚柔软的黑发,幽暗的眼眸被星空顶映出一丝虚假的温情。
  沈关砚单薄的双肩缩在一起,惶然地看着他。
  在傅启卿长久地注视下,沈关砚僵硬地点点头。
  傅启卿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漆黑的库里南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浮光掠过沈关砚,将他侧脸勾勒的光洁漂亮。
  他像被关进铁水浇筑的牢笼,在这辆豪车里,在傅启卿身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傅启卿倒是很放松,坐在另一侧的座位里,隐匿在黑暗里观察着沈关砚。
  忽然傅启卿抬手摁了一个地方,沈关砚旁边的车窗降下了一点。
  酷暑的热风灌了进来,沈关砚眼皮猛地一跳,像草原上有着柔软皮毛的素食动物,从风声中察觉到天敌的靠近,身体紧绷,双手捏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儿,身侧的人都没有其他举动,沈关砚提着的心放下来一些,然后感觉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打他的左耳,有点疼。
  沈关砚摸了一下,在耳侧碰到一个类似耳环的东西。
  傅启卿趁着他昏迷,竟然在他左耳的耳侧打了一个耳洞!
  看到沈关砚的动作,始作俑者问,“怎么了?”
  沈关砚往旁边缩了缩,脸色苍白地冲傅启卿摇了一下头。
  傅启卿也不再问了,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在车窗,一旁的沈关砚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傅启卿嘴角松了松,终于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沈书雅把沈关砚养得很好,或者说驯养得很好。
  这些年在沈书雅高压的教育下,沈关砚的脾气柔和到不可思议。
  乖巧、听话,就连反抗都透着一股让人怜惜的可爱劲儿。
  沈关砚的神经很敏感,对人的情绪也有着极高的感知力,敲敲手指都能吓到他,让傅启卿想起海边那种藏在石缝里的小螃蟹。
  只要把石头搬开,那些硬币大小的小螃蟹就会四散逃开。
  横着身子逃跑的样子十分有趣。
  沈关砚害怕的样子比那些小螃蟹还要讨喜。
  杭景市到京都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回去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傅启卿把这十几个小时当成度假,没有旅途者的烦躁,反而兴致盎然。
  中途车停进服务区,司机买了两份盒饭给沈关砚和傅启卿。
  有了果汁的前车之鉴,沈关砚不敢轻易碰傅启卿沾过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