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妙琴腾一下站起来, 冲出房间。
因为太过激动, ‘砰——’一声, 脆弱的门板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就吸引了院中知青们的注意力。
面对大家带着谴责的目光,郑妙琴顾不上许多, 扯起嘴角笑笑,“抱歉。我突然想起板报有两点做得不好。”她深吸一口气, 对徐文理说:“徐知青, 能陪我再去检查一下吗?”
徐文理面上彬彬有礼,站起来回道:“可以。”实际心中充满警惕,夹杂着厌烦和不悦,郑妙琴该不会想用刚才的事情威胁他吧?
跟在郑妙琴身后走出知青院, 徐文理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郑妙琴心中忐忑,回头看一眼徐文理, “这边走。”
果然不是真的去检查板报,徐文理脸色更加不好看。
知青院建在大队山脚下, 去大队部要往西走,而此时郑妙琴带着徐文理往东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一直朝这个方向走会遇到一片树林,这地方常是看对眼的年轻男女知青幽会的地方。
思及此, 身后, 徐文理看郑妙琴背影的目光越发不屑。
进了小树林, 郑妙琴的步子慢下来, 警惕地打量四周, 确认没有外人才转过身来, 严肃道:“刚才的事情被发现了。”
徐文理错愕一瞬,反应过来蹙起眉头,面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什么意思?石头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郑妙琴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怀疑扔石头的人是顾莞宁,她发现了……我们的事。”
说到后面,郑妙琴羞怯地垂下头,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徐文理的反应。
徐文理拧紧的眉头却倏然松开,心下也没了刚才的惶恐,“你怎么发现的?我离开之后,顾莞宁出现了?”
“还是说,你亲眼看到的?”
徐文理唇角带着丝浅笑,相比起来他更相信这是郑妙琴嫉妒心理作祟,故意污蔑顾莞宁。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暗芒,可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好掌控,不是吗?
“你不信?”郑妙琴抿紧嘴唇,胸中充斥着不甘和怒火,平息一番后她问:“你没发现顾莞宁不在知青院吗?”
徐文理反问:“顾莞宁也不在宿舍?”
据他所知,像今天这样的课本围读顾莞宁很少参加,算术还好国文几乎不在场。这种表现,要么顾莞宁对当队小老师不那么热衷,要么就是笃定自己会被选上。
而顾莞宁和赵红英的关系向来不错,赵红英又被大队长指定为队小的负责人,有她推荐,顾莞宁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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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八九被选上。
“不在。”郑妙琴急切道:“顾莞宁肯定会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们,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她不能让顾莞宁有说出去的机会。
郑妙琴垂眸,眼神阴狠。
徐文理紧紧蹙着眉头,沉吟片刻,道:“不一定是她。以顾莞宁和你之间的恩怨,如果是她,为什么不干脆把大队的人喊来?”
郑妙琴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合上。
对啊,如果她是顾莞宁,她发现今天的事情,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人叫来围观。
注视着郑妙琴脸上的表情,徐文理内心越发不屑,没有脑子的蠢货,遇到事情就慌了手脚。
“你和程继昌在恋爱,院里九成的知青都知道,大队也有不少人知道。”徐文理紧接着又补充一句。
听到这话,郑妙琴猛地抬头,错愕问道:“你……你……你也知道?”
徐文理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丝嘲讽,“当然。”
郑妙琴猛地涨红了脸。
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郑妙琴脑海中不断重复这个事实,那刚才自己……自己……
“徐知青,我我我真的喜欢你!”郑妙琴一把抓住徐文理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结结巴巴道:“你听我解释,我根本就不喜欢程继昌,是他逼我……对,是他逼我跟他处对象!”
“他是大队长的儿子,我如果不答应,说不定就像隔壁大队的知青,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没了。”
郑妙琴咬着下唇,情急之下眼泪往外涌,仰头巴巴望着徐文理,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徐文理才不信郑妙琴这副说辞,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而是顺势犹犹豫豫反问:“你说真的?是程继昌逼你的?”
“对!”郑妙琴重重点头,“是他逼我的。徐知青,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郑妙琴说话时觑着徐文理的反应,见他神色似是软和下来,就势倒进他的怀里。
徐文理没有把人推开。
两人互相依偎片刻。
林中微风拂过,一时气氛静谧祥和。
眼见到了上工的时间,分开时,徐文理暗示郑妙琴试探顾莞宁中午的去处。
“顾知青没回知青院又能去哪里呢?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觉得我们需要跟顾知青好好谈谈,别让她误会。”
郑妙琴现在对徐文理百依百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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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知青院,直到大家出发去上工,徐文理都没看到顾莞宁的身影,心里已经认同了郑妙琴的猜测。
如果是真的,徐文理微眯起双眸,眸中闪过一丝狠辣。
眼见要上工了顾莞宁都没回,赵红英收起来给她准备的午饭,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集合的哨声一连响了三声。
就在赵红英和郑妙琴、徐文理三人的翘首以盼中,顾莞宁终于出现了。
田埂上,冯秀芝跟顾莞宁并排而行,两人说说笑笑,看在赵红英眼里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莞宁是去了程家啊。
郑妙琴所在的生产小组就在徐文理的生产小组对面,两人远远对视一眼。
郑妙琴扯扯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大步走上田埂,喊住顾莞宁:“莞宁,今天晌午没见你回知青院,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是去哪里了?”
顾莞宁刚想说,冯秀芝她先一步,出声道:“哎哟是郑知青啊,顾知青没跟你们提吗?我请了顾知青去家里吃饭。”
“唉,上次吃完饭回知青院,顾知青说吵醒了大家。我寻思没多久就该上工干脆就别回了,留家里陪我说了会儿话。”
郑妙琴眼中的怀疑消散些许,却并没有全信了冯秀芝的话。
“原来是这样。”郑妙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莞宁你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顾莞宁不解,“什么地方?”不等郑妙琴说话,顾莞宁又道:“开始上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归队了。”
反正她和郑妙琴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不想跟郑妙琴耽搁时间。
“对对对,大娘也得去上工了。”冯秀芝拍拍顾莞宁的手背,嘱咐道:“你腿脚不利索,上工的时候注意点。”
“嗯。大娘快去吧。”顾莞宁转身也要归队。
徐文理刻意选了靠近田埂的位置,听完了全程,他悄悄给了郑妙琴一个眼神,示意下工后再说。
回到生产小组,顾莞宁先把中午记的工分给组长看,然后才到田埂上监督小组社员们的工作。
不远处杨桂花收回视线,边拔草边嘀咕,冯秀芝怎么跟顾知青在一起?今晌儿又哪里请了顾知青吃饭,明明吃完就去了她家,还顺便看了出好戏。
怪哉!
下午上工一直风平浪静,见此顾莞宁悄悄松了口气。
下工后,赵红英等顾莞宁记工分,再一起回知青院,“晌午给你留了饭,天气不热,放到现在应该还能吃。我还当你去哪儿了,原来是去了冯大娘家?”
顾莞宁心虚地连头都不敢点,囫囵‘嗯’一声,说起别的:“过两天队里放假,我想去县城一趟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不缺东西,就不去了。正好隔壁屋有知青要去县城,你跟她们一起。”赵红英一心想要把两本课本吃透,这段时间除了上工和吃饭,就是捧着书本苦读。
虽说小学一年级的课本都能看懂,哪怕满是字的国文多看几遍也能背个七七八八,但她到时候的身份可是老师,得想明白该怎么把知识讲给学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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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工后,徐文理和郑妙琴又去了小树林。
徐文理上来就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顾莞宁。”
郑妙琴也觉得不是顾莞宁,但她不喜欢徐文理这种完全信任完全偏向顾莞宁的态度。
“不一定。也可能那个冯大娘在帮顾莞宁遮掩。”
郑妙琴的想法,徐文理一眼看穿,他懒得搭理这种小心思,道:“非亲非故,那个社员又不欠顾莞宁什么,没理由帮她遮掩。”
“那怎么办?”一阵沉默,郑妙琴问道:“那个人不找出来,万一……”
徐文理推了推眼镜,表情云淡风轻,语气像是运筹帷幄一般可靠:“怕什么?”
“那人既然当时没叫人过来,往好点想就证明扔石头是好意提醒。往坏处想,就算他想用此事威胁我们,你不承认我不承认,当时又没有别人在场,谁会信他?”
郑妙琴被说服了,担忧的情绪渐渐消失。再抬头,她看向徐文理的眼神充满敬佩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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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莞宁的脚踝崴伤,上面一片青紫看着很是可怖,养了许多天才消下去。
一大早,天还漆黑的时候,顾莞宁就被赵红英喊醒。
今天要和隔壁宿舍的女知青去县城。
赵红英不放心地嘱咐:“去了看她们几个咋办你再跟着一起,供销社、邮局和国营饭店这三个地方都能去,别的你自己掂量着。”
“另外,最好别跟她们分开,也别在县城逗留。晌午如果在国营饭店吃你们就各掏各的,不许傻大方知道不?”
相处时间虽然短,但赵红英知道顾莞宁为人大方,那些肉脯果脯什么的金贵东西,眼睛都不眨地就分给她和柴瑞云。
即使清楚莞宁是看她俩亲近,赵红英和柴瑞云也免不了担心。幸亏两人知道分寸,没占过顾莞宁的便宜,吃了她一口东西都会从别处找补回来。
赵红英把顾莞宁送到门口,忍不住再三叮嘱:“钱票都藏好,别跟大家分开,早去早回知道吗?”
顾莞宁用力点头,“红英姐放心。”
看着顾莞宁的背影消失,赵红英才转身回宿舍。
同行的知青感慨道:“莞宁,红英姐对你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