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坐在?廊下微侧着身子, 一脚放在?石条上,一脚放在?石条下,凝着雨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酒。虽则身姿风流洒脱,但眉宇间的抑郁昭示他此刻满腹心事。
  因为提前一步接到下人?的禀报, 他见到姜云初时,并未露出多么浓重?的惊喜之色,只随意拍了拍身旁, 招呼道:“过来这边坐。”
  暗晦不明的空间里显得男人?那双修长指节白皙有力, 姜云初鬼使神?差地紧盯着, 只觉得这双手很有诱惑力, 不禁走?过去。
  她坐到他的身旁, 耳根不由自主?地泛红:“怎么坐在?这里喝酒了?”
  “想早些看见你。”
  冯观曲起一条手臂,架在?栏杆上, 微微倾身,侧头?向她展笑?,有种独属于男子的风流媚态。
  姜云初心头?一怔,别过脸去,凝着雨水击落地面?的画面?片刻,心情沉重?。
  她幽幽说道:“路吟霜死了,你为何不告知与?我?”
  冯观垂下眼眉,脑海忆起当初路吟霜失踪,路秉章前来找他寻人?,等寻到人?时,人?已被狗啃得面?目全非,只剩几块骨头?,那场面?血腥又恶心,极其残忍。
  此事是何人?干的,即便不派人?调查,他亦猜得出来。因而,他没?敢将此事告诉好兄弟,怕他找那个人?报仇;他不想让姜云初知晓,怕她伤心害怕。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淡然道:“忘了。”
  姜云初警觉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冯观转过身来,双手摊在?栏杆上,桃花眼上挑:“嗯,我故意的,所以呢?”
  姜云初听得打个激灵,眼珠一转,瞬间联想到那个男人?,“嗖”的一声?站起来:“是因为江骜吧。”
  冯观抬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有时候你的聪慧真叫我感到害怕。”
  姜云初脸色变了变,心里很不好受。
  江骜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她至今都无法相信。
  “可惜我的聪慧理解不了江枫眠的转变,如今的他让我时刻怀疑这个人?不是江骜,只是个精神?出了问题的陌生男子。”
  冯观沉着脸:“他变成怎样是他的事,你不准心生怜悯,更不准旧情复燃,听见没?有?”
  “什么叫旧情复燃?话越说越难听了啊!”姜云初生气地跺了一脚,“再说,你凭什么管我。”
  冯观手臂一扫,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张嘴便轻咬着她的颈侧。
  姜云初伸手推扯他的脑袋,低吼道:“你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
  冯观反手捉住她的腕子,摁在?她头?顶,抬起脸亲吻她的下颌:“不放,我要以下犯上!”
  姜云初刚想张嘴说话,冯观的唇舌便趁机入侵,与?她唇舌交缠。这个吻极凶狠,也极痴缠。
  姜云初被吻得晕头?转向,仿佛被卷入旋风中的娇花,身不由己地跌宕飘摇。
  片刻后,男人?终于离开咫尺,端详她迷蒙盈泪的眼眸,沙哑道:“现在?你还想江骜的事吗?”
  姜云初怒瞪他一眼,赌气道:“想想想。”
  “我生气了。”说着,男人?再度亲过来,这回吻得更凶狠,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姜云初快要被吻断气,不得已回答:“不……不想了。”
  然而,冯观不依不饶:“太敷衍了,重?要之事得说三遍。”
  “冯观,你别得寸进尺!”姜云初怒瞪过去,用力推他,然而,男人?手上的力度更加猛,她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掐断了。
  受制于人?,只得忍气吞声?:“不想了!不想了!我不想了。”
  冯观满意地勾唇,垂首亲向姜云初被咬得殷红如血的嘴唇。
  姜云初吓得手足无措,无意之间摸到男人?冯观坑坑洼洼的后背,急忙找借口:“别乱来了,你忘了大夫的叮嘱吗?禁欲!”
  冯观见怀里的女子宛如惊弓之鸟,终于舍得放开。
  如今江骜瞒天过海,将他视为眼中钉,必会不择手段拔除,此时离开京城暂避锋芒,是最理智的安排,然而他深知眼前这女人?断然不会就?这么离去的。
  她终归是帝皇家的女儿,怎会舍弃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一族,怎会忍心眼睁睁看着奸人?惑乱江山?
  沉吟片刻,他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我进宫将皇上弄出来吧!天下名医众多,只要替皇上解了身上的毒,扳倒江骜的势力便指日可待。”
  姜云初险些扑过去堵他的嘴,转念又想,此处是冯观特意挑选的隐藏之地,必定守卫森严,这些私谈应该不至于流传出去。
  “笙笙!”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亲人?的喊叫声?。
  起初,姜云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她的养父母以及兄长已来到身前。
  “阿爹阿娘,兄长!”她喜出望外,走?过去与?仰慕拥抱,这些日子的心酸苦楚瞬间涌上心头?。
  待两人?放开后,刘熙凤心疼地抚摸着她消瘦的脸:“笙笙,你瘦了,这些日子肯定过得很苦吧。京师是个是非之地,阿娘和你爹想过了,我们还是回南陵城吧!”
  姜尚肃然盯着冯观,威严地说道:“冯观,老夫今天是来带走?我女儿的,我们不住你安排的大宅了,我们决定回南陵城。”
  说着,不再理会冯观,率先?走?在?前头?,领着妻子儿女往门口走?去。
  冯观冲过去挡在?姜尚面?前,正色道:“这可不行啊,岳父大人?。”
  姜尚怒然伸手推他:“别喊我岳父大人?,我可当不起你喊这四个字。”
  无奈,对方脚盘沉稳有力,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推动半分。
  “那就?……泰山大人??”冯观试探着询问。
  姜尚怒不可遏,一拳锤上去:“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很熟吗?”
  “不熟。”冯观郑重?地回应了一句,笑?弯了眼,“可我与?笙笙很熟。”
  他这一笑?,显得风流多情,魅力四射。
  刘熙凤看着心生欢喜,不欲为难他,便拽了拽姜尚的衣角,一个眼神?压下了他的怒火。
  她温和地对冯观说道:“少游啊,虽然你跟笙笙曾经?有过婚约,但如今笙笙乃是自由之身,又贵为公?主?,你把人?留在?这里恐怕不妥呀,对女儿家的声?誉不好。”
  “我很乐意照顾笙笙一辈子。”冯观诚意拳拳道。
  姜尚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了:“谁稀罕你照顾!谁稀罕你的一辈子!我可听说了你在?京中的传闻,被大师批命你克妻克子,怪不得我家笙笙每回与?你成亲都没?遇到好事!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里,有我姜尚一日,你休想娶我女儿。”
  冯观弯起眸子:“我觉得岳父大人?此刻可能不想见到我,我还是让锦衣卫送你们回去吧,我会把笙笙照顾得很好的。”
  “你——”姜尚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刘熙凤上前好言劝说:“少游,我知道你喜欢笙笙,不过你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同住一个屋檐下,甚是不妥。”
  冯观听懂刘熙凤的暗示,机灵地回应:“岳母大人?,您放心,我会把聘礼送到您家去的。”
  姜尚气得一巴掌拍向冯观的脑袋:“休想,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想找个有能力又会对笙笙好的儿婿,可冯观这般,断不能将女儿托付给他。
  冯观揉了揉发痛的脑袋,身旁的甘十九看不下去了,出来替他解释:“姜老爷请息怒,关于那个克妻克子的传言,是我家大人?为了挡桃花,故意收买那名大师,放出这等传言的。”
  众人?恍然大悟,刘熙凤释然道:“少游,那笙笙就?麻烦你照顾了!孩子他爹,我们走?。”
  姜尚紧抱着柱子,固执道:“我不走?,女儿在?哪,我就?在?哪!我绝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女儿!”
  众人?盯着这个老顽固,皆犯愁。
  姜云初想到眼下形势,想到自己即将要行之事,想到江骜连远在?南陵的江叔叔都杀,着实不放心养父母留在?京师,如今的京师已然成了江骜的地盘。
  她紧握着冯观的手,向养父表示:“阿爹,你们回南陵城吧,我想跟随这个男人?。”
  姜尚看着女儿与?别的男人?执手表态,流下了一把老父亲的辛酸泪。
  从柱子上下来后,他摸了一把酸泪,吃味道:“那你要常回来看看爹,爹会很想你的。”
  姜云初只觉眼角酸楚得很,却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与?悲伤,咬牙与?养父母与?兄长道别。
  冯观目光逡巡着她的每一寸面?容,拥着,安慰道:“别难过,我很快送你去跟他们团聚的。”
  “……”姜云初沉浸在?惜别的情绪当中,对此毫无感觉。
  可甘十九意见颇大,摇头?叹息:“大人?你说这话怪吓人?的,话本里的反派杀人?前都说这样的话。”
  冯观冷着张脸,杀气腾腾,给与?甘十九死亡凝视。
  甘十九咕哝道:“大人?,别动,就?是这副表情,话本里的反派说出那句话时,摆出的正是这个表情。”
  此言终于引起了姜云初注意,她蓦然抬头?,吓得甩开他的手后退。
  冯观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尝试露出可爱的笑?容,上前靠近姜云初说话:“笙笙你别听十九乱说,我一点都不像反派。”
  然而,他刻意又僵硬的笑?容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诡异恐怖。
  “你离我远点。”与?家人?被迫分开,姜云初心情很糟糕,想寻得一方安宁平复心情,遂转身跑开。
  冯观却认为她这是在?嫌弃自己,顿时怒红了双眼,拔刀逼近甘十九:“十九,我看你已经?不适合在?这世上生存了!”
  甘十九畏惧地后退,陪笑?道:“大人?您先?别动怒,卑职有个问题想要向您讨教,卑职觉得这个困扰我多年的事,当今世上除了您,无人?能够帮我解决。”
  冯观挑了挑眉:“什么问题?”
  “就?是……”甘十九左右张望,似乎在?担心别人?听见,凑到冯观耳侧轻声?道,“如何能够做到能让一个女子三翻四次地厌弃自己?”
  冯观不耐烦地推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大声?点,没?吃饭吗?”
  “就?是……”甘十九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如何能够做到让一个女子三翻四次地厌弃自己?”
  冯观感觉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心不在?焉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甘十九左右张望,露出一副做贼心虚地神?色:“我想摆脱某人?的恐怖纠缠。”
  冯观瞬间了然,将绣春刀收回鞘里:“对不住,我没?办法帮你。”
  甘十九不以为然地笑?道:“怎么会?你很擅长啊!公?主?隔三差五就?厌弃你。”
  冯观拳头?硬了:“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有种,但不敢再说一遍。”甘十九心惊,可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我心里想了好几遍。”
  “……”
  冯观面?无表情地往一旁走?,怒气冲冲。
  甘十九紧追身后:“大人?,你要去何处?”
  冯观厉声?怒喝:“闭嘴,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甘十九赶紧捂住嘴,乌黑的眼眸左右扫视,忽然想起前方因为下雨形成了一个大水坑,负责修补的小厮临时请了假,于是他灵机一动,将其做成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