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初冷冷地嘲讽:“你把在乎你的人都杀了,自然没人在乎你。”
  江骜向姜云初迈进?,苍凉一笑:“怪我吗?可谁让他们舍弃我,夺走?我的东西?!”
  “那我的生父襄王呢?”姜云初往前?逼近,眼眸含着恨意,“他与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杀他?你为何要杀我的族人?就因为你恨我吗?”
  “不?,我不?恨你,笙笙!”江骜有些惊慌失措地解释,“相反,笙笙我爱你,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你!所以我容不?得任何人得到你!”
  他上前?握着姜云初的手,深情款款道:“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笙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冯观,我又杀不?了他,所以只能杀了襄王。只有让你以为是冯观和王振合谋杀了你的父王,你就不?会嫁给他了。”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理由你杀了他们?”姜云初捂住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疼。
  从前?她只想与这?个人一刀两断,如?今是恨不?得从未见过此人。
  她无法?理解这?人的言行,也不?想去?理解,因为她不?想原谅这?个人,永远不?。
  她愤恨的眼眸流着悲伤的泪水,咬牙道:“可你这?么做我就会跟你一起吗?我不?嫁冯观,也不?会嫁给你的!”
  江骜绷着脸,眼神宛如?一潭死水。
  姜云初察觉周围之人对自己虎视眈眈,悄然收回手中利刃。宫中情况未明?,从江骜轻易调动皇城禁卫军这?点来看,显然情况不?妙。
  皇城禁卫军只有皇帝能调动,非紧急不?出。
  “我要见皇兄。”她微微仰头,提出要求作为试探。
  江骜看出她的意图,并不?惧怕,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见那个无能皇帝也没用,他救不?了你,也不?敢放你离开皇宫,你还不?如?求我。”
  姜云初紧盯着眼前?这?个变得面无全非的昔日旧人,逞强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求任何人都不?会求自己的仇人!”
  “为何世人总喜欢碰壁了才回头?”江骜无奈地轻叹一声,神色略一沉,命内侍带姜云初到御书?房见驾。
  临行前?,他向姜云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笙笙,我等着你与我共度良宵!”
  姜云初听?而不?闻,跟随内侍前?往,心里?却越发慌张。
  在内侍的带领下,她抵达御书?房,见周围布置,便知?皇帝真的被监视了。
  她在御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忍不?住偷眼打量皇帝。
  几日不?见,皇帝似乎略有清减,但神采依然,恬淡宁静的面色像一潭深泉,炎炎夏日里?见了,令人遍体清彻。
  皇帝也在端详她,微皱了眉:“怎么又瘦了一些儿,你家厨子还真想被治罪?”
  姜云初感念皇帝的体贴,笑道:“不?关?厨子的事,只是苦夏而,胃口稍欠。”
  闻言,皇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抱起来掂一掂体重。
  当着殿内外伺候的宫人,他若无其事地给姜云初赐了座,道:“今日怎么得空进?宫见朕?朕近日精神有些不?济,恐怕与你说不?上几句。”
  皇帝扬了扬奏折:“你看,朕还有许多奏折没批阅。”
  姜云初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回应:“是禁卫军统领到公主府请臣妹前?来,说有要紧之事,片刻不?可耽搁,如?今皇兄为何这?般问?”
  皇帝面有难色,生硬地解释:“啊,可能近日公事繁忙,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姜云初瞟了一眼屏风后,那里?明?显藏有一人,遂不?动声色道:“不?知?皇兄急着诏臣妹进?宫,所谓何事?”
  皇帝一时慌得六神无主,这?本不?是他的意思,可王振偏偏假传他的圣旨,连只听?令于帝皇的禁卫军亦敢动用,着实让他心惊。
  他是帝皇,断不?能让人瞧见自己的无能和不?堪,尤其是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目光流转间,他瞧见奏章上的内容,忽而想起冯观受刑之事,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询问姜云初:“皇妹可听?过‘梳洗’?”
  姜云初怔然,摸不?透皇帝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听?说过。”
  思绪在顷刻间百千转后,皇帝站起身来叹道:“诏狱刑罚太过酷重,查案时反而容易屈打成招。尤其是‘剥皮、断脊、油煎、梳洗’之流,惨毒难言,有违天?道。有臣子请朕轻之,不?知?皇妹如?何看待?”
  姜云初愕然,见皇帝似乎参透了他悲天?悯人的心境,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此种事,你应该问你的臣子呀。”
  皇帝微怔,觉得所言极有道理,颔首道:“你说得对。朕决定今后诏狱十八刑,只留拶指、夹棍、杖刑等轻刑,其余当废。说到‘梳洗’,冯观眼下如?何了?”
  姜云初正想回答“他卧床养伤一个月,性命无碍,伤势好转,想来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起身”,话在喉中,忽然警醒——
  皇帝这?是在试探她与冯观关?系,看看他们还往来密切?
  不?行,不?能让他知?晓她与冯观还有往来。
  况且这?皇宫内外皆是江骜的眼线,江骜如?今有恃无恐,不?过是知?晓冯观需要卧病养伤,若让他察觉冯观已能到处行走?,只怕有麻烦。
  当即转了话锋,答:“我久不?见这?人,不?知?他将伤养得如?何了。”
  皇帝有意看向窗外的侍卫,轻叹:“哎,但愿他能早日康复吧!朕仰仗他的地方还挺多的。
  姜云初心中暗喜,面上也只寻常,说:“皇恩浩荡,想必他能领会陛下苦心,很快好起来,尽忠职守,报效君国。”
  皇帝把奏折放在案上,起身道:“说了半天?话,你也累了吧。”
  姜云初讨好道:“和皇兄说话,多久都不?累。”
  皇帝浅笑:“你不?累,朕都累了。来,陪朕用些茶点,再详细聊聊这?一个月来你都做了什么,晚上便在御书?房侧殿用膳吧。”
  姜云初委屈地瘪瘪嘴,故意说道:“掌印大人让我去?陪他用膳。”
  皇帝闻言,神色变得异常难看:“那……你就去?吧!”
  “皇兄!”姜云初的喊声显得娇滴滴。
  皇帝听?得心头一阵发麻,忍不?住贪看眼前?佳人。
  姜云初趁机握住他的手,暗中在他的手掌心写字询问:“是否被挟持?”
  皇帝眼神暗沉,脸色变得更难看:“并未。”
  姜云初心头一震,抬眸看向皇帝,一时之间又搞不?懂究竟发生何事。
  既然皇帝没有被江骜挟持,那为何任由江骜如?此猖狂,连禁卫军都为他所用?
  皇帝捏紧她的手,似乎依依不?舍,又似乎寄予厚望。
  “小心。”他轻轻吐出二?字。
  “嗯?”
  姜云初困惑地迎着对方的眼神,似乎从中读懂了什么,慎重点了点头,起身前?往。
  诏狱内,冯观一身藏蓝色妆花罗曳撒,过肩的织金飞鱼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乌纱罩顶,鸾带束腰,峻健中透着贵气?,眉宇间那股阴狠的戾气?也被新生的威焰掩盖了大半,倒显得比先前?更英俊了几分。
  他没有搭理狱卒,踱到牢门前?,半蹲身子,慢慢歪了头,端详铁栅栏间那一张满是胡须与污渍的脸。
  “今日是我受刑的第三十日。“冯观开口道,语声平静而暗藏杀机,像淬毒利刃埋于鞘中。
  赵琦死死盯着他,咧嘴一笑:“你还真活了下来!看着伤势恢复不?错,恭喜恭喜。”
  “你也伪装得不?错!若不?是你太急于表现,我们还真找不?到你的破绽!”冯观拧着眉,眼里?有着摄人的威势,“赵琦,为何被判我?”
  赵琦笑了,笑得面目狰狞:“因为他许诺让我当指挥使,而你,只让我当行刑官。”
  “呵,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冯观站起身,勾了勾手指。
  须臾间,几个如?狼似虎的校尉冲过来打开牢门,将人拖拽出来,其中一个大声道:“刑房已洒扫完毕,就等你梳洗打扮了,走?吧赵大人!”
  赵琦眼底露出惧色,咬牙道:“陛下已下令废除诏狱酷刑,你们敢抗旨?”
  “身陷囹圄,消息还挺灵通嘛。”那名校尉讥诮道,“只可惜,这?消息进?得来,出不?去?,你就别替我们担心了。”
  赵琦犹如?落入油锅的活鱼,疯狂挣扎起来,仍被校尉们强行拖进?刑房。
  冯观最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森然一笑:“放心,不?会占你便宜。我当初挨了多少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全还给你。”
  他吩咐行刑的校尉:“手下注意着点轻重,赵大人午时还要被斩首,要让他走?得体面风光。”
  赵琦被绑上铁制刑床,终于深刻地意识到,曾经对无数异己者施加过的酷刑,如?今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
  望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刑具,他的神智被极度恐惧的洪流淹没,难以抑制地高喊起来:“不?!不?!我不?受刑——”
  “这?可由不?得你。”行刑校尉从旁边烧开的大锅里?舀出一勺沸水。
  赵琦像条走?投无路的残喘野狗,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此刻主宰他命运的人:“冯观!冯观你放过我!我宁可挨一刀,挨十刀,身首异处,也不?受这?鸡零狗碎的折磨……我向你赔罪,给你磕头,你放过我!”
  “赵大人当时折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软弱嘴脸。”冯观快意地冷笑。
  小琦见他不?为所动,牙一咬心一横,说:“只要不?上刑,我拿一个天?大的秘密与你交换。”
  “秘密?”冯观挑眉,不?屑地冷笑,“我不?稀罕,你带进?棺材里?陪葬吧!”
  “难道你真不?想顾公主的死活吗?”赵琦喊道。
  冯观不?语,目光暗沉。
  赵琦见他心动,又说:“这?个秘密可以让天?地翻覆,或许会带给你巨大的灾祸,但同时也是泼天?的机缘,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听?。”
  冯观沉凝片刻,缓缓扯动嘴角:“你不?必关?心我的胆量,只需知?道,比起空口无凭的交易,我宁可相信被酷刑折磨到崩溃后的招供。”
  他狞笑道:“来吧,赵大人,水要凉了。”
  赵琦急了,不?管不?顾地大喊:“皇上、皇后、太后全部被假王掌印喂了药,那药只有假王掌印有解药,他们如?今都成了假王掌印的傀儡!”
  第66章 [vip]
  太监并非都住在宫里, 除了值班太监,其他皆要出宫居住,待次日早晨宫当值。
  常住在宫里头也有, 那些都是等级比较高的, 或者是帝王妃嫔的贴身太监才被允许住在宫里头,以便随时?伺候。
  各个级别的太监,住所不一?。像司礼监的掌印、秉笔太监的地位特别高, 他们住的直房跟皇帝的养心殿或者御书房很近。而像地位低的太监就?会住在玄武门附近的廊下?家。
  王振身为皇帝身边最红的太监,且手握重权, 自然宫外府邸无数, 只偶尔需要之时?才会留宿宫中直房,其直房本就?华丽宽敞,如今被江骜稍微修饰,更显金碧辉煌。
  江骜端坐在前厅的宴席上, 席间只他一?人,桌上摆放着各色美味佳肴,可他视而不见,只是端着金玉酒杯, 轻抿一?口,视线不着痕迹地往门口扫了一?眼。
  打小,他便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出身富贵, 温润尔雅……各方面都比冯观那厮好许多?。
  得到姜云初的爱慕, 从?小他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没想?到姜云初居然突然舍弃了他, 嫁给冯观那厮。起初他不明?白, 怒不可遏,甚至恨上姜云初, 要让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可得知冯观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他瞬间醒悟。
  这并不怪姜云初,定是冯观那厮用权势逼迫她的。如今他的权势比冯观高一?筹,又肯明?媒正娶,姜云初没道理拒绝。
  他如此笃定着,恶意地想?着,嘴角吟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昭和公主到!”此时?,外头响起了守门太监细长的喊叫声。
  他激动得胸潮起伏,嘴角扯出一?抹自以为得体的笑容,抬眼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