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缝纫机一踩起来,吕敏娟租的那个大杂院里的邻居可就瞒不住了,万一有那背后捣乱的也是麻烦。
“不着急,咱们慢慢计划一下。”
白昊阳抓抓头:“要不再发展发展前进大队的老乡们?”
周嘉妮摇头:“如果离得近,我肯定考虑前进大队的人,但距离这么远做小成本的东西显然不划算…我奶奶在家里还做了一百多个呢,一直没往这边邮,就是考虑增加了成本。”
周嘉妮说到这里心头动了下,眉眼微微一亮,那还不如把奶奶接过来呢。
但如果接奶奶过来,那住什刹海的院子就不合适了。
她跟邱则铭毕竟还没正式结婚,这时候把娘家人接去邱家的房子里常住,即使邱家不会有意见,她奶奶也会觉得不合适。
周嘉妮脑子里一时联想了很多,不如直接买套院子算了,对外就说租的,等有合适的契机了再公开呗。
临时买不着如果真能租一套独门独院的也不错,把奶奶接过来,安置上一台缝纫机,这样白天让吕敏娟的妈妈过去‘上班’,奶奶帮忙看着点儿。
周嘉妮越想越觉得合适,把买房的计划正式加进自己的列表中。
不过眼下只能先这么着,好在敏娟妈妈自己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她抽空忙闲一天最少也能做二十个,而需要增加立体草莓装饰、蝴蝶结装饰等这些,手工费另算。
而后续粘亮片、珠子或者用针线往上钉珠子这些,周嘉妮带着白昊阳、于晚霞利用周末就能轻松完成,之后白昊阳负责去送货、结算。
这批新发圈、头饰一上市,卖得确实不错,普通发圈销量大减。
上次那几百个发圈堪堪撑了一礼拜,后来供货只能稳定在140-160个之间,商场那边不舍得全摆出来,每天只往外摆二三十个,基本上天天空,而类似的仿品出的也没有普通发圈那么快。
白昊阳也急得抓耳挠腮,为啥?卖得这么好,产量上不去啊。
说白了就是守着一条赚钱的线,但只能看着他慢悠悠的生产。
饶是如此,他跟于晚霞也没考虑过发展同学做手工,因为刘爱玲的例子就活生生摆在那里。
刘爱玲活生生都快气死了。
她每天遮遮掩掩偷摸做了几十个新发圈,信心十足的亲自出马去跟他们的合作方谈判,她口气也大,想以供新款为条件,让他们只认她跟辛友刚送来的货,想以此来让‘背叛’他们的那些人吃个瘪,结果柜员扫了一眼根本兴趣缺缺,直接说了句‘乐意供就供,不乐意供就算了。’
转身忙别的去了。
不光刘爱玲傻眼,辛友刚也傻眼了,他急道:“同志,你再好好看看,我们这次有新样式,是之前没卖过的。”
除了新样式,就是他们两人重新找人培训做的旧款发圈。
柜员冷淡淡地开始挑毛病:“布料一般…你们的布料大部分都是蓝、绿棉布,不够漂亮;做工也一般……”
她随便抓起一个扒开衔接的地方让刘爱玲自己看,道:“你自己看看这针脚,不整齐也就算了还不够密。”
手一松再丢回去,最后道:“所谓的新样式也不怎么出挑!”
辛友刚急的涨红了脸:“之前的货不都这样的吗?”
以前也没见他们挑啊。
柜员也没办法,谁让那位姓白的同志来教他们抠细节了呢。
扒开衔接处让他们看,针脚细密的不大力拽根本看不出来,而且漂亮就更不用说了,五颜六色,哪怕同样是寻常的蓝、绿棉布,人家做的那个样式也好看啊,还增加了黑色或同色的珠子、亮片,或者立体的小花、蝴蝶结装饰,戴到头上那叫一个好看。
其他颜色的更是,往那儿一挂他们都移不开眼睛,一时衬的她们头上自己戴的发圈黯淡无光。
要不是因为价格和分成方面僵持不下,也不至于卡他好几天。
人的眼睛也是刁的,这小半个月看惯了好东西,再看刘爱玲送来的就像一堆破烂。
也就今天摆出来的货已经卖完了,不然她非得让刘爱玲看看啥叫好东西。
刘爱玲好几次很想把手里的东西砸到柜员的脸上,或者拎着东西转身离开,首都市场这么大,没必要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但理智让她维持住了那份冷静。
怎么说呢?刘爱玲觉得这是她跟辛友刚谈下的市场,要是转身离开了,就相当于把他们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了那些‘背叛’她的同学。
好像会显得她灰溜溜的让了地盘一样,她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刘爱玲不光没转身就走,还理顺了情绪,赔着笑脸让人家收下了她送来的发圈。
当然,就是目的没达到。
离开后,刘爱玲的脸色才阴沉下来,跟辛友刚商量:“首都商场有好几家,我再攒一批货,咱们去别的地方问问。”
辛友刚脸色不好的点点头,说了句:“新样式数量太少了,要不……”
他想说要不新样式也公开算了,不跟上一批给他们干活的人赌气了,找人多做点,他跑远点,去问问别的商场。
但刘爱玲被刚才那个柜员踩了脸面,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加上这段时间辛苦的烦躁,没听辛友刚把话说完就血气上涌,气得冲他吼起来:“你什么意思?嫌我做得少做得慢是吗?那你自己做啊!你也不看看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我又要带教,又得做发圈,还得学习……”
辛友刚被她吼懵了,道:“你有病吧,我啥时候嫌你做得少了?我话这不是还没说完么。”
刘爱玲满肚子的委屈,为什么周嘉妮想发展点事业,身边全是围着她打转支持她的人,而她自己想做点什么,身边全是拖后腿的。
辛友刚平时除了催货最多再动动嘴找找人,别的事都是她做,教新人教的她耐心都快耗光了,辛友刚平时还不耐烦,嫌新找的人效率低。
刘爱玲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她闷着气往前走,辛友刚脸上闪过不耐烦,但想了想还是追上去哄了几句。
周嘉妮刚刚联系上准备带队去南方参加广交会的李敬党。
她在电话里把需求说了一遍,李敬党好奇道:“你又准备弄啥东西?”
周嘉妮也不瞒着他,道:“想再试试发圈,别看商品小,小商品有大市场,不过为了降低被仿制的速度,我只能从一开始就高标准……”
李敬党明白了,道:“行,我知道了,我帮你留意一下。”
这段时间她跟白昊阳、于晚霞筹集了不少布票,还有这段时间卖的货款,周嘉妮跟白昊阳又根据占股比例往里投了些,跟李敬党说好,等他过去确定了住宿的地方给她来个电话,她把票和钱邮过去。
挂了电话,周嘉妮也没回学校,骑车溜达着去海淀那边的小区的巷子里溜达,找她的‘线人’。
这段时间她把业余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了,但在不动用人脉的前提下想找套能买的房子还真不容易。
周嘉妮就走大众路线,先找好看好的地段,再观察住在这几个地段的人,最后瞄准看起来性格有点热情外向的大妈,她就开始套近乎,适时的塞上几个稀罕的水果,慢慢把人际关系网拉起来,接触一段时间再选出个她认为还算可靠的,许以‘重金’,消息慢慢就打捞过来了。
早前顾忌这顾忌那,找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加上杜姨买了院子,她更是歇了那个心思,没下功夫去找。
现在铆足了劲,倒是很快有好消息传来,她发展的‘线人’真帮她问着了一户想卖院子的人家。
第239章
对方是个年纪约三十出头的男同志, 姓裴,叫裴勇,戴着眼镜,人看上去有点内向, 脸上充满了警惕。
周嘉妮也警惕对方, 她到了地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真大胆, 这年头在首都买套像样的小四合院也得以万为单位, 她就这么过来了。
中间的介绍人姓冯,周嘉妮喊她冯婶儿, 冯婶儿跟周嘉妮说过卖家的情况, 裴勇祖上是做布匹绸缎买卖的,攒了些家产, 前些年被人扣了顶帽子,遭了变故,祖产都被没收了,父母也被下放到了大西北,裴勇跟着过去, 去年才平反, 他母亲没能撑过来, 只他们爷俩回了首都。
祖产返还是返还了,可也被那几年的动荡吓破了胆子,就想把一部分祖产变现,多放点钱在身边, 生怕政策哪天又变了。
反正用冯婶儿的话说就是房子没问题, 能过户, 到时候就说送给亲戚的,人也没问题, 裴家一共父子三人,裴家姑奶奶已经嫁人,裴勇被安排进了服装一厂,裴勇的父亲进了他们祖宅所在地的街道办,做些杂活。
周嘉妮提出要看裴勇的工作证件。
裴勇紧张的看向冯婶儿,显然不是很信任周嘉妮,倒是挺信任冯婶儿。
对方的这种紧张却是让周嘉妮稍稍放了点心,她主动道:“我们可以互看证件。”
冯婶儿也低声道:“互相看看吧,都放心。”
两人互看了证件,裴勇没想到周嘉妮是华大的学生,顿时松了口气,道:“价钱冯婶儿都跟你说了吧?房子没问题,随时可以过户……”
冯婶儿也紧张地直往门外瞅,低声道:“这年头卖家跟买家都不好找,你们要是有意就麻溜的,往后出了这个门,反正谁问我我是不承认做了这个中间人的。”
周嘉妮笑道:“您是敞亮人儿,不光我信任您,我看裴同志也挺信任您,等出了这道门,办完了这手续,这事谁问到我这儿我都说是租的,保证不把您牵扯进来。”
能让精神紧绷的裴勇这么信任冯婶儿,说明周嘉妮真蒙对人了,弄不好裴勇跟冯婶儿早就有这方面的托付,不过这年头买家也不是那么好找,即便真有人问,人家也得考察呢,倒是她撞上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两头踏实。
房子四四方方的,还算归整,面积比什刹海的院子还大点,一共四百多个平方,裴勇要两万六,周嘉妮也不可能不砍价,磨了磨,磨到两万五。
隔天她上午没课的时候就去办了过户手续。
她看出来裴勇是真紧张,比她还紧张,过户前还问了句:“周同志,这事过完户可不能反悔了,你反悔我也不认的。”
周嘉妮笑道:“如果哪天你反悔了,我同样也是不认的。”
裴勇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悲凉:“我永远都不会反悔。”
曾经的辉煌有朝一日成了累赘,一家人活活脱了一层皮。
办完手续,周嘉妮收拾了点粉条、粉皮,切了块约莫三斤左右的火腿肉,又捡了十几个鸭蛋,另外又包了十块钱,给冯婶儿送了过去,算是辛苦费,也算是封口费吧。
冯婶儿笑眯了眼睛,握着周嘉妮的手道:“小周你太客气了,以后有啥事需要婶儿帮忙尽管开口,千万别跟婶儿客气。”
两家离得不是特别远,但也不算近,应该不会作为寻常邻居走动,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冯婶儿以后抬脚就能过去串门儿,周嘉妮觉得简直哪儿哪儿都合适。
房子一落实,周嘉妮心里也踏实了,但这事儿还没跟邱家说,也得给爸妈打个电话,提一提把奶奶接过来的事。
周嘉妮先往齐阳二纺厂打了个电话,跟她妈说想让奶奶过来陪她一段时间,余慧芳当然不会阻止,只是道:“你奶肯定愿意,但你奶去了住哪儿啊?”
周嘉妮:“我租套院子,主要是让奶奶过来帮帮我的忙,不太好在电话里讲……”
余慧芳马上就闭紧嘴巴,没脱口问出帮什么忙,女儿要做什么之类的话,只道:“那我晚上问问你奶奶,她应该是愿意的…你明天再抽空打回电话来吧。”
姜新凤自然是愿意的,她猜着孙女儿叫她过去应该是跟发圈这东西有关,一时还有些担心,生怕周嘉妮把事情做漏了,再影响到她上学,都不问租房子要花多少钱,或者说租没租到房子,只道:“你问问妮妮我哪天能过去。”
次日再沟通的时候周嘉妮就根据自己的课程安排算了算时间,交待她妈妈帮忙买票的日期和座次,这样等奶奶到的时候她能有很宽松的时间去接站。
跟家里商量好,周嘉妮就骑车去了军区医院。
杜芸馨看到她过来还有些惊讶,笑道:“嘉妮,你咋过来了?”
周嘉妮不好意思地笑道:“杜姨,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杜芸馨好笑道:“啥事不能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说?”
周嘉妮见这会儿杜芸馨正好没有病人,就说了她发圈的创意被她不喜欢的人模仿的事,又提到了‘商业竞争’和‘经济’。
末了道:“本来我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后来想着我学的正好是经济,如今国家又提倡改革开放,我就想亲自感受一下亲手创造经济的过程,同时也是迎合国家政策……”
杜芸馨都被她这一通绕晕了,好笑道:“你是想业余时间做点发圈去卖?怕我跟你邱叔和你邱爷爷介意吧?放心吧,咱家没那么迂腐,只是那毕竟是课余时间做的事,你的本职工作还是学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习。”
周嘉妮道:“不光是这个……”
她把奶奶要过来,自己租房子的事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