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楚维阳清朗并且意味深长的声音,终是传递到了月华禅师的耳畔。
“禅师,汝能度己?何以度世?”
这是楚维阳对于其道法的再度拷问,但是落在这一刻心神皆乱的月华禅师的耳边,却是楚维阳在嘲讽,月华禅师己身或许能够在这样的手段之中苟活,但是他却无法庇护住诸修的性命。
于是,回应给楚维阳的,便仅有这闪瞬间,月华禅师那满蕴痛苦与忍耐的佛号声音。
“阿弥——陀佛——”
片刻后,伴随着更多的雾霭重新聚敛而去,进而将偌大的云城重新托举起来。
不断跃动的须弥气韵之中,云城之上的悬空之中,是接连三十六道神境真人的身形显照,以纯粹的守势化出三十六品莲花大阵,庇护着月华禅师趺坐在莲台之上。
只是这一回,却不再是他们将楚维阳生生地盯在悬世长垣之上,而是他们不得不陪着楚维阳,这样静静地凌空趺坐着!
而昏黄浊世中,汪洋咆哮不歇,而血战不止!
第919章 太上八卦炼红尘
伴随着三十六品莲花法阵恒久的高悬在雾霭云城之上,伴随着在楚维阳的震慑之下,彼端莲台之上的月华禅师再也不敢有分毫的分神用以观照旁人。
在这样纯粹的守势面前,楚维阳终是良久的时间未曾再有所施展己身的凌厉手段。
四九劫雷的轰落并非是楚维阳超纲手段之中的极限,更相反,在宋清溪帮助楚维阳印证了此道之后,这虽然不能说是最低微的手段,但已经是其中最是中正平和,在生灭之中相谐的“寻常”手段。
若是真正凌厉的攻伐,雷霆雨瀑断然不会仅只三十六道,而且彼时那生灭之间将会彻底的失衡,不再是相谐轮转的生灭,而是纯粹的毁灭。
甚至,楚维阳都未曾将神通手段加持在己身的道术之中,不拘是《呼风唤雨》还是《掌握五雷》,尽都是能够教楚维阳的超纲手段更进一步蜕变与升华的无上神韵!
更不要说,还有着雷霆贯通允函的道场真髓,风牵引着萧郁罗的百花斑斓之道,雨更有着师雨亭的须弥诸界生灭。
以那最为自然的风雨雷电的外象为基础,楚维阳有着太多太多的手段可以累加在其上,使得那而今便已经教诸修觉得超纲的手段,变成真正石破天惊的惊世轰鸣!
甚至可以说,只要楚维阳想,他几乎可以在顷刻间,引动着那云城之上,除却月华禅师之外的三十六位神境真人的殒亡!
甚至若是手段用的精妙与出人预料些,甚至可以撼动月华禅师的形神本质。
但是,楚维阳明白一定程度上藏拙的意义何在。
错非是楚维阳需得以气息的变化来改变己身所在的悬世长垣与那雾霭云城之间的极其微妙攻守之势,不能够是诸修将楚维阳盯在这长垣之上,而应该是以楚维阳之声威,迫使得诸修不得不这样陪着他凌空而趺坐。
而且,原本的一十二人实在是太少了些,那样零星的修士聚在一起,还不足够撬动更多的对于新旧两道的大势而言的深远影响。
这不仅仅是对于楚维阳自己的不足够重视,更是对于楚维阳而今超纲手段的某种浪费。
于是,借由着气息变化修为提升的当口,楚维阳毫无犹豫的出手了!
以一场真正有着伤亡但却又低烈度的攻伐,道人几乎可以算是以一己之力,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促成了在而今的楚维阳认知之中,已经逐渐的绷紧了那根弦之后的局面。
这便已经是楚维阳震慑的极致,三十六位神境真人的对峙,已经足够对新旧两道的大势造成更为深远的影响。
但若是再有所举措,将这根已经彻底绷紧的弦过分无所顾忌的压榨,很可能仅只是下一瞬间的轻轻用力,便会将这道弦彻底的崩断,引动着甚么连楚维阳都要失去掌控的剧烈变化。
或许,会有着真正的古之地仙级数的存在,以真正圆融无漏的道法与真正浑厚无匹的法力,生生用功高欺理,但理高也欺功的无懈可击的手段,来将己身生生镇杀!
彼时,自己能否再用甚么手段避劫,能够从古之地仙的镇杀之中活下来,以及己身如今诸般领域的超纲,是否更进一步具备着真正与古之地仙争锋和抗衡的底蕴,这样的事情纯粹靠着一味的推演是很难论算的。
唯有实证而已。
但是这样的实证背后,几乎意味着三元极真界之前的悬世长垣这道防线的彻底告破,也意味着九室玉平天界之前的那同样更为紧绷的对峙,将会因为古之地仙级数存在的出手,进而同样以崩溃的态势导向更为复杂的未知。
那是楚维阳也无法推敲与演绎的某种崩灭结果。
但是几乎可以料想到的,不拘是悬世长垣所在,还是同样的九室玉平天界之前的门户,都无法以缓和而低烈度的族战而维持以生息。
但事实上,这一刻,对于新旧两道修士而言,低烈度的血战,以这样的血战来修养生息,才是诸修无言而齐皆选择对峙背后的“默契”。
新道修士想要止住颓势,不想要在未知之中再送出去太多的足够逆转大势的力量;而九室玉平天界的诞生本身便需得以一定的时间来教化半界群生,梳理诸修法统传续,提振士气。
甚至是如三元极真界,也须得在这样的血战之中,以雷霆与焰火来煅烧真正的黄金大世。
所有的人在这样的血战与生息之中,尽都有着自己的诉求。
那么楚维阳明白,自己最好便不要彻底打破这种无言的“默契”。
他也真正能够意识到,己身所能够对于三元极真界的“付出”与“帮助”,到了这一步已经十分有限,反而唯有是这样长久的血战和生息,以一代真正的黄金大世的显照,诸修天骄妖孽的相继诞生与平步青云,才是真正能够促成三元极真界复返原始古貌的真髓所在。
于是,便在这之后的长久时间里,楚维阳与远空云城之上的莲花法阵,便这样恒久的对峙与趺坐着,静静地看着那其中滔滔汪洋海浪里的潮起潮落。
而这其中,楚维阳甚至还洞见了许许多多昔年己身熟悉的身形。
有张都重铸道心,乘龙而演诸煞符阵轮转生息。
有霍柏虎摇晃幡旗,引昏黄雾霭而化一十二种白骨神煞。
有左炎身形飘忽,脚踏九宫,身裹两仪,而映照七星刑杀之气!
有……
这意味着,伴随着楚维阳从昔年与诸修共同争渡与争锋,在一朝声名鹊起,进而脱颖而出,最后一人骤然间大步疾行也似的在修行道途上走出了极其深远的路之后。
在真正三元极真界的大世概念之中,昔年这些曾经与楚维阳争锋与争渡的诸宗天骄妖孽道子,终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登上了那高卓的舞台,成为了真正扛鼎诸宗的中流砥柱。
这其中还有着许多教楚维阳感触更为深刻,情绪更为复杂的修士的身形。
有冉靖洋洋洒洒垂落阴冥鬼篆文字,驾驭篆箓洪流,立身其上若无上天魔帝君。
有杜瞻以南天赤铁浇铸九窍丹炉,摇摇晃晃之间以九窍洒落无量丹焰。
有上明宫孟怀真亦真亦幻化分天罡三十六身,引动乾阳之焰而成烈烈火海。
有故五行宗道子刘玄甫,真个摒弃五行之道,以地火水风演化开天之相。
有允寿动雷霆。
有卢北海用剑如魔。
有陆铭海引动诸宿拱卫大日金乌真阳。
更有靳观与谢姜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着,闯荡与厮杀在血色雾霭之中,那三元极真界的辽阔天地之中,已经几无他们故剑宗门人的存身之地,唯有以此挣命,或许才能够换个活法,只是楚维阳瞧来,他们多少也过分的沉浸在了厮杀里,像是要以此而麻痹己身。
当然,不经意间,靳观与谢姜的目光,也时常昂首,从宋清溪,以及谢成琼的身上一扫而过。
大世滔滔。
第一次,楚维阳忽地有了这样的感触,好似是自己在望着滚滚红尘的时候,这滚滚红尘也在回望着自己。
这一过程之中的沧桑复杂的感触,更教楚维阳有了某种心神洗炼的沉淀感觉。
好像是不知不觉之中,楚维阳早已经将一段十分厚重的因果,搁置在了身后,搁置在了那滚滚红尘岁月里。
进而在今日,以这样的方式,以诸修相继显照身形被楚维阳洞照的方式,复又教楚维阳意识到己身搁置在红尘之中那些,并且在意识到之后,真正的将其舍弃在那里,任由那段已经被楚维阳彻底斩却的纠缠的因果,彻彻底底的晕散开来,与红尘融为一体。
而也正当楚维阳沉浸在这样的体悟与感触之中的时候。
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终于,某一顷刻间,真正的根髓上的变化从楚维阳的灵浮洞天之内诞生。
那是事实上楚维阳三元道术的掌握所带来的蜕变与升华,渐渐地彻底晕散在了道场三界之后的某种余韵的凝结。
这种无形无相的造化之力,最后终是顺着诸气的交织与磋磨,自然而然的,最后汇聚在了那琅霄山顶之上,悬空之中长久的缠裹在诸气与锁链之中,正待凝练的那两面玉镜之中。
尤其是,在这一过程之中,伴随着楚维阳洞见诸般,彻底的将昔年的诸般因果相继在心神之中斩断,这种骤然间的心神清明与澄澈之中,更有着十分浑厚的天机灵犀的运数力量在这一刻得以释放,进而同样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了诸气的磋磨之中去。
终于,在某一顷刻间,这种诸气之间的齐全与齐皆丰沛,混同着造化力量的不断融入,终于,像是由量变引动了质变也似,在无上灼灼的夺目玉华辉光之中,伴随着诸气的疯狂灌涌,楚维阳真切的洞见了那原本斑斓的玉华在这一过程之中浑一。
终于,好像是某种水到渠成也似的顺滑与通畅之中,楚维阳亲眼见得那纯粹的玉光清辉之中,诸相斑斓颜色齐皆褪去,渐渐地,愈发淡薄的辉光之中,是纯粹浑圆的白玉镜悬照。
宝镜边沿处,是龙相回环,镜北面,以云纹而成古拙浮雕,仔细看去时,其上更有着天赐也似的篆纹字迹,分列左右两行——
太上八卦炉。
先天白玉镜。
第920章 六道酆都启轮回
先天道器!
这顷刻间,当昔年时便已经鲸吞了整个太古龙墓,进而抵至了神境层阶极致的灰红玉镜,在同样的将那一面曾经伴随着三元极真界门扉的延展而一同蜕变与升华的先天八卦宝镜相谐熔炼之后。
这是真正的驻足在了神境巅峰的层阶之中,伴随着两相和谐之后,真正在宝器本源层面的蜕变与升华!
那是楚维阳未曾洞见过的层阶!
但是这一刻,当楚维阳洞见了那宝镜背面繁浩云纹之上,列分两行的字迹的时候,忽地,无端之中,楚维阳像是洞悟了这一宝器的品阶。
先天道器!
当然,若是俗一些,或许将之称为“仙器”大抵也无妨。
那是真正远迈古之地仙还要高卓的境界,那是故纸堆中所曾经有所记录的真正属于仙真的境界。
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楚维阳先是有着某种发自内心的激动。
就像是古之法宝遗蜕大抵印证着某一位古之大修士的金丹道果之朦胧模糊的轮廓模样一般,宝器的本源层阶,亦是道法的体现,这便也意味着,已经先一步蜕变与升华而成“仙器”的白玉镜,或许能够在日后的长久参悟与观照之中,教楚维阳洞见更高卓的前路。
或许对于而今的楚维阳而言,受限于修为境界的缘故,很多那一层阶的真髓与本质尚还无法洞见的明白,但至少,能够窥见一鳞半爪,都是无上的机缘所在。
或者,更准确的说,这种朦胧与模糊,才正是楚维阳想要的,倘若一味地明晰与直观,楚维阳反而不敢沉浸心神去观照,唯恐过分的受到一面仙镜的影响,从而动摇己身的道途本质。
而很快,伴随着先天道器在玉光清辉之中的完整显照身形,其宝器本源层面的道法神韵,果不其然便自行收束而去。
那是更为高卓层阶的宝器在自行的晦暗,否则,不仅仅只是楚维阳的道途本质会受到动摇,连道场三界都无法承受这样过分高卓的力量,要因之而撕裂开来。
但是,也正是伴随着宝器本质的晦暗,与此同时,随着镜光兜转,真正的先天道器的辉光与气韵,开始朝着天地之中倾洒而去。
而也正是这一刻。
楚维阳终于有所明悟,为甚么偏生是此刻,偏生是诸气的加入与混同,才促就着这一面白玉宝镜近乎水到渠成也似的诞生。
事实上,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并非是一段因果的斩断,并非是天机灵犀之力的加入,那仅只是由量变再到质变的最后一丝缕气韵的累加。
真正在这之前,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事实上,是《道术·雷》的掌握,是楚维阳体内三元道术的俱全,是那种道法的蜕变与升华的造化力量!
尤其是,当几乎一刹那间,宝镜的辉光轻而易举的晕散在道场三界之中去的时候,楚维阳对于这种往昔时己身甚为熟稔的岁月、须弥乃至劫气的那种焕然一新而极致微妙的陌生感触,愈发使得楚维阳对于宝器的本质更为直观的有所体悟。
昔日以五色矿脉铸就的鼎,是须弥力量的体现,真龙矿脉凝练而成的熔炉,则是岁月之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