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混朦法也随之而残存了下来便好。
而也正是这样的心念诞生的顷刻间,楚维阳再度隔空看向了那趺坐真龙的身形。
“大和尚,你修佛法无妨,可你如今算是谁?你又觉得自己是谁?”
闻听得此言时,那僧人慈眉善目的看向楚维阳,分明跃出了一层境界去,反而面对着楚维阳显得颇是恭敬。
“贫僧觉得自己是简寒枝,也觉得自己是龙王,有时……又觉得自己思绪一团乱麻,是牲畜兽相。”
闻言时楚维阳稍稍皱眉,但那大和尚却仍旧继续说了下去。
“可有的时候,贫僧又觉得,自己都是他们,又都不是他们。”
“诸相非相,非昨日相;我已非我,非昨日我。”
闻听得这般禅理幽深的话语,楚维阳的眉头轻轻的一挑。
看来,这混朦法未曾传续下来,继续影响这和尚,但是,那昔日寂灭之僧人的癫狂神元,那牲畜兽相,仍旧有着些许的余韵残存在着和尚心神之中。
这是合炼三元的过程之中,所无法避免的现状。
“那大和尚觉得,今日之你是甚么?”
闻言时,遂见得那和尚再度双手合十,重宣佛号。
“阿弥陀佛——”
“昨日之我是诸相之我,今日之我,是心中之我,真形在乎于本心之中,不执外物,故不为诸相所动。”
“我今开觉,是以为妙树龙王佛。”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一切担忧尽去,竟手捏宗师印,朝着那妙树龙王佛的身形遥遥施了一礼。
“恭贺王佛开觉,而今得以生身立命,贫道无忧也!”
不是向死而生,也不是焕发新生,是生身立命,是一个全新生命的诞生。
进而,那真龙之上,则是妙树龙王佛在受了楚维阳这一礼之后,复又躬身还了一礼。
“阿弥陀佛,贫僧欲驻雪山之外,故妖族之祖庭,大界复返古貌,此是弥合之处,或有些许不谐,需得谨慎。”
闻言时,楚维阳遂明白了妙树龙王佛的意思,这即是驻守,也是远离这三元极真界的天地,以那荒芜的须弥界风所在,短暂自囚,以对楚维阳示意无害,示意不在此界传佛法。
妙树龙王佛虽然已非昨日之我,但是他尤还记得昨日种种,记得真切。
“善!大善!”
话音落下时,是玉蛇这里,诵念经篇的声音戛然而止,是乾坤法炉与虚无焰火的消散之中,有金红佛焰从那灰镜裂痕之中垂落于世。
是王佛乘龙而悬空。
进而,那妙树龙王佛又朝着玉蛇躬身一拜。
“阿弥陀佛,待贫僧宝树净土大兴之时,当遥拜施主为‘八宝玉龙佛母’,以供奉无量香火。”
话音落下时,王佛不再置一言,径直乘龙,折转身形间,朝着西极之西遁空而去。
自始至终,仿佛在妙树龙王佛的眼中,这天地之大,仅只楚维阳与玉蛇二人而已。
而同一时间,庭昌山顶,道宫之中,丹霞老母面色苍白的看着那乘龙而去的王佛身形,面色愈渐的苍白。
“师兄……师兄啊……”
第852章 焰海升阳敲玉壶
只是这一刻,丹霞老母那近乎于声声泣血的声音,却不曾使得那乘坐在玉树真龙之上的王佛有甚么反应。
昨日之他是简寒枝,今日之他只是妙树龙王佛。
王佛的心中犹还有着属于简寒枝的全数心神记忆,前尘种种尤历历在目,但是一切尽皆如镜中花、书中月。
如今的王佛已非昨日诸相之我,而是心中之我。
是如他自己所言的那样,真形在本心之中,不执外物,故不为诸相所动。
而今的丹霞老母,便是外物,便是那扰动王佛心神的外相。
故而,王佛非但不会有所回应,更会漠然以对。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反而是伴随着丹霞老母的声音回响开来的顷刻间,遂在这一刻,引动了楚维阳的目光注视。
今日终归非是昨日。
一位金丹境界巅峰的修士,以寻常同境界的修士都无法掌握的磅礴如渊的气息,进而用堂皇而无所遮掩的目光看向丹霞老母这里。
仅只是这隔空之间的目光所传递的力量,便教丹霞老母霎时间心神有所刺痛。
进而,是面容原本苍白的丹霞老母倏忽间折转了目光,不再注视着那注定遥望而不可再回转的简寒枝的背影。
丹霞老母的眼眸之中犹还有着悲伤的神色显照,但是在这一刻,当她折转身形,与楚维阳隔空之间对视之后,没有更进一步的悲伤,没有悔意,更没有面对着那沛然如渊的气息的恐惧与惊怖。
这一刻的丹霞老母,像是预料到了甚么一样。
这偌大一世,而今楚维阳历尽风波回返,诸金丹境界大修士之中,反而唯丹霞老母最是见得平和。
唰——
下一瞬间,丹霞老母便化作一缕赤霞,自山顶道宫大殿之中遁空而起,再看去时,其人便已经立身在了翻卷的浩渺云海之上。
丹霞老母的脑后道果镜轮之中,无量神华在这一刻似是都被一缕丹阳已经洞照成了赤红色,进而,这赤霞更为晕散了去,倏忽间,仿佛那远空大半个天野,都成了赤红翻滚的沸腾之云海。
丹霞,丹霞。
其一在上,其万在下。
这是楚维阳自昔年修道伊始,曾经有所洞见的最为高卓的内丹炼法之义理。
甚至至于今日,道人依循着《青阳丹海大道经》的至高道法神韵回头去看,丹霞老母依循着残缺之传承,所走出的也是十分正统的水火内炼阴阳丹道的道法根基底蕴。
只是相比较于那至上的高卓神韵,缺少了几层更渐进的变化,缺少了些圆融与无漏而已。
丹阳圆融,但是其下所谓之万法云海,所谓之“霞”,终究显得勉强了些。
比之真正丹青元宗的完整传承,以九阴九阳碰撞八十一妙经差上许多许多,便是比之单一妙经修持,以无算被历代先贤所打磨圆融的辅助之诸妙法的圆融,也差了些无漏的气韵。
终究是造化弄人,这是丹霞老母一人之才情终有极致的缘故,也终是这一界道统传续未见得更高卓,更完整的缘故。
但不论如何。
岁月光阴走过,而今,现状便已经是这样了。
而就在楚维阳无端的生发出这样感慨来的时候,伴随着丹霞老母的气焰蒸腾,楚维阳能够真切的洞见到,这一刻,那丹霞老母显照的道果镜轮之中,无量鎏金神华的汇聚之中,丹霞老母的本命法宝悬照。
镂空玉壶一经显照的顷刻间,霎时,便见得内里一轮赤红的血色宝丹从中滑落。
倘若说,而今的丹霞老母,尚还有着甚么底蕴优过楚维阳可言的话,那么,便是那远远要胜过楚维阳太多的漫长岁月光阴的沉淀了,能够使得丹霞老母取出太多真正唯有在岁月里才能够淘换出来的奇珍至宝。
譬如昔日的凤凰古血。
譬如今日的这同样像是含混着诸般无上化形大妖的血煞气息菁华的浑圆宝丹。
内里水火相谐,阴阳备至。
而几乎顷刻间,随着这一枚无上宝丹从那翻卷的镂空玉壶之中显照出来的顷刻间,道果镜轮之中,一道纯粹的南明离火显照而成的本命丹焰将那浑圆宝丹一裹。
以丹火炼宝丹。
霎时间,那浑圆之形便在其中烟消云散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丹霞老母昔日里那涨涨跌跌的修为气机,在这一刻骤然间疯狂激增,并且在顷刻间,稳稳牢牢的驻足在了金丹巅峰境界。
而且,随着那一时间无上宝丹的药力仍旧在其中被熔炼着,不曾完全的从丹霞老母的肉身道躯之中彻底焕发,于是,丹霞老母的一身修为气焰,在抵至了金丹境界巅峰之后,似是尤有着狂涨。
乍看去时,好似是也造成了某种修为底蕴磅礴如渊的景象。
哪怕仅只是能够持续一段时间,待得那宝丹药力彻底散去之后便会荡然无存,但是,这气机本身的变化做不得假。
而也直至此刻,当那宝光从道果镜轮之中垂落,进而,镂空玉壶被丹霞老母捉在手中,老妪那苍老的眼眸毫无掩饰的看向楚维阳,并且随着手腕拧动,不偏不倚的正展露出那玉壶一角来的时候。
原地里,楚维阳咧了咧嘴,似笑非笑。
“老母,丹霞老母,你昔年算计过我,我也算计过你,论算起来,若无庭昌山谋算镇魔窟,无我逃出升天,况还有赠书《青竹丹经》,使玉蛇才有今日,使我得青竹老祖遗泽……
你在贫道这儿,罪不至此也。
当来,话说回原本,真正与你有杀身之仇的,本也非是贫道,只是昔年修为微末时,贫道便曾经应下过她,来日有报仇雪恨之机的时候,她亲自出手,求个痛快,贫道侧旁扫清障碍,镇压诸方!
真正与你死生一战的,另有其人,贫道仅只掠阵而已。”
话音落下时,旋即,便见得楚维阳这里手腕一翻。
宽大的袖袍之中,金红颜色蒸腾着冲霄而起的顷刻间,幡旗显照,疏忽间无量辉光垂落的顷刻,宝器天地延展开来,那一尊乾坤法炉显照的顷刻间,便教宗老眼前一亮。
进而,则是缭绕的凤凰天火之中,淳于芷身披绛红大袍,身形自其中显照的顷刻,便垂落于世。
罕有的,这一刻的淳于芷,像是将往昔岁月光阴之中的己身捞取出来,进而复又显照于世。
凶戾,刻薄,倨傲,狷狂……
好像是那个故庭昌山大师姐,在这一刻从淳于芷的身上活了过来。
进而,当淳于芷再一扬手的时候,正逢楚维阳一手递出,遂将金红幡旗掌握在了手中。
霎时间,《青阳丹海大道经》和《真阳无量大道经》的道法神韵,甚是相合兼且浑一的,在淳于芷的身上洞照!
那是同样的金丹境界巅峰的修为气息,那是毫不亚于楚维阳分毫的磅礴如渊的气息。
甚至考虑到楚维阳那返璞归真的超然气韵,以及淳于芷这里烈焰汹汹似是要举火烧天的狰狞气焰,甚至仅只是气息的显照上,淳于芷犹还要胜过楚维阳些许。
这已然盛极,几乎是整个金丹境界的极致。
而在淳于芷的气韵显照之中,她的身后,朦胧模糊的一角显照,那是无垠赤道之上,天坑内汪洋火海凝聚,一凤引动天火徜徉其间,倏忽间,凤凰天火崩灭时,是九道同样的无上法焰显照鸾凤之形。
进而,在那鸾凤之形的相互碰撞之间,霎时间,偌大火海几乎沸腾也似,斑斓的辉光映照之中,是一道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尽皆显照着无上气息的法焰显照诸般鸟相。
最后,当百鸟朝凤的气机使得偌大火海近乎沸腾的时候,一轮凤凰天火浑如赤红大日一般,似是要用火海之中蒸腾而起,洞照万方。
这是淳于芷进无可进,已经展露出某种神境气韵的显照。
当然,真个论及起来,这其中仍旧算不得圆融。
那变化的过程里,属于百道法焰凝练鸟相的过程,仍旧不甚稳定,仅只一息间显照,轮转无有那样的和谐。
好似是有害需得一些底蕴的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