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一刻,道人宽大的袖袍之中,那玉蛇顺延着九节竹杖,正腾空跃起的顷刻间,玉蛇身上的金丹境界气息冲霄而起,血灵符箓显照的顷刻间,在楚维阳的牵引下,那巫觋祭火便已经包裹着那一枚虚实兼具的宝丹,将玉蛇的身形也同样包裹在了其中。
霎时间,玉蛇也好,宝丹也罢,包括那祭火,同一时间,尽皆被楚维阳的神念所掌控囊括。
这并非是玉蛇修持,吞噬宝丹自行炼化的过程。
而是楚维阳在将一枚己身熔炼成的宝丹,更进一步的熔炼入己身的本命妖蛊灵宠的修法根基之中去的过程!
没有甚么骤然间修为增进所带来的甚么根基与气息的不稳。
一切的一切,尽都依凭着楚维阳的道法掌握精妙与否。
于是,这顷刻间,焰火之中繁盛的灵光里,不见了玉蛇的身形,更不见了宝丹的轮廓。
唯有一道道血灵符箓从中延展开来的顷刻间,一道气韵浑一的真形符阵悬照在汹汹焰火之中,而此刻,在楚维阳的注视之中,那真形符阵化成阴阳太极鱼图的模样,而在被割裂的阴阳两相之中,那两道身姿各不相同的法相烙印在符阵之中,相继有着九道符阵的阵眼,正贯穿法相而过。
这顷刻间,那焰火之中的繁盛灵光洪流,便像是找寻到了目的所在一样,在整道符阵的冲刷、回旋与兜转之中,最后相继洞入了那水势法相之中的第一处阵眼之中。
符阵洞开一处阵眼,而倏忽间待得符阵之上阴阳轮转的时候,水火两法相浑一的过程戏中,那凝成麻花也似的蛇身与龙身的相互浑一过程之中,符阵的阵眼也在这一过程之中浑一,非是一十八处,而是九道真正的阵眼。
只是这一刻再看去时,其上那一处阵眼,四时将开未开,有着灵光显照,其灵光本身却甚为微茫黯淡,浑似是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唯灵韵在其中累积,唯气血在熔炼后冲刷于灵蛇妖躯之中。
而也正是洞见了这样的场景,洞见了那在今日里已经教她记忆的烂熟于心的道法经篇的神韵的时候,像是某种惊雷在她身躯之中炸响,宫纨竹激动的浑身颤栗的这一顷刻间,也终于教她从意识到了混朦法的弊病,在自己的神智即将崩溃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真形符阵……”
第769章 九九归真衣钵法
当然,仅仅是真形符阵还有那教她烂熟于心的道与法的牵引尚还不够。
在宫纨竹仍旧悸动着身形颤栗的时候,楚维阳轻轻地抚在了她的腰背上,那不愧是能够教楚维阳记忆犹新的能够沉沉塌下去的腰肢,还有那契合着天地浑圆之大美的桃形轮廓,此刻,哪怕是这样正身而立着,那种顺滑的弧线,都教楚维阳更进一步的感受到了自然之美。
而也正是在这样熟悉的触觉之中,楚维阳未曾有过甚么样的言说,但却像是有着某种神韵洞照在了宫纨竹的心神之中。
她在这一刻,看到了混朦法的崩灭,但也看到了另一部道法的冉冉升起,她看到了那神形之下狰狞可怖的兽相,但也看到了那真形符阵所锚定的形神之本源。
这一道修持过程,甚至能够以那种极致癫狂到真正非人的神元之中的灵韵为资粮与薪柴,来相继点燃与洞开己身的金丹九窍!
知晓先一步有目的用无上血焰将那气血和灵韵之中的癫狂邪异之处相继剔除,进而的一切的细微之驳杂,则可以在那无上符阵的磋磨之中,被更进一步的剔除出杂质,熔炼至灵性本身的纯粹。
而且,这一过程之中,有着真形符阵锚定着诸般,纵然在吞噬与炼化的过程里,都不会受到那癫狂意境的分毫影响。
第一次,楚维阳昔日里跃然于纸上,落于文字的那些恢宏的道法之图景,在宫纨竹对于混朦法绝望与心神崩溃的那一闪瞬间,以这样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图景不在虚浮,而是已经真正有着生灵依循着道法经篇,驻足在了金丹境界的修途之上,并且而今,正在往更深邃处耕耘而去。
混朦法的根髓的崩灭,与这举世之间金丹境界大修士尽都是非人的本质,这一切的惊世真相都并非是真正天崩地裂,己身身殒道消的那绝望一刻。
一切在濒临绝望的边沿处,有了解法,自己是有道法可以依循,是有师尊可以依赖的,他已经用道与法重新在那肉眼可见的混朦法的断壁残垣之中,洞开了一座恢宏的道宫。
同样的,前所未有的,宫纨竹迫切的想要在那座道宫之中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哪怕是在那幽寒的地面上继续跪地匍匐。
原本的一团乱麻也似的心绪在洞见了血灵符箓之道的顷刻间便尽都烟消云散了去,但是伴随着重新悸动开来的心绪,越发繁盛兼且跃动的思感与念头,反而更进一步的叫宫纨竹再度将思绪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进而,当那熟悉的触感渐渐地拂去了她心神之中的烦乱,一点点的牵引着她的神智,从那濒临崩溃的悬崖边一点点回返现世之后。
带着那仍旧团成了一团乱麻的烦乱思绪,几乎本能也似的,宫纨竹以近乎依恋与痴缠的方式,反向环住了楚维阳的腰,将那姣好的面容深深地埋进了楚维阳的胸膛里,连带着,那浑如幼兽一般的颤抖与呜咽声响起。
“师尊……”
这本就是楚维阳想要以己身的实际教育来达成的效果。
只是,进而再开口言说的时候,楚维阳却忽地朝着宫纨竹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九节竹杖。
“昔日远赴昏黄浊世之中,唯两界天上修驱驰,那厚重的昏黄雾霭之中,发生了许多教人不忍言的事情,不得已,贫道曾经亲自手刃两界天上修,又不忍那般高妙的道法神韵有所损毁,这才铸就了这件宝兵。
错非是今日为得救你性命,寻常时,贫道轻易不将之拿出来示人,毕竟死生再是寻常的事情,消息一旦流传出去,贫道终归是有大麻烦,可既是教你瞧见了,便须得为贫道保守这个秘密!”
这话与混朦法无关,与血灵符箓无关。
但这一刻,心境尚且在逐渐变得安稳的余韵过程之中的宫纨竹,却无端的,仅只是听着楚维阳那略显得喑哑的幽冷声音,便从神魂再到道心,一切的思感与念头的末梢都徜徉在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安宁之中。
进而,那分明浑无有牵系的时候,却像是被宫纨竹思量出了“深意”来一般。
她像是看到了昔日那孤身远行世外的一息碧袍萧索的身形,看到了那在昏黄雾霭之中,在某一个不经意之间,因为某种特殊的经历,忽地在两界天上修的身上洞见了混朦法根髓处的本质。
又或者,这种本质的认知早在楚维阳与先祖灵念融会贯通的时候便已经随着那久远的记忆深深种下,曾经久远年代的秘辛伴随着岁月光阴的遮掩,这样流传在了现世,并且被楚维阳在那昏黄浊世之中得以印证。
这才是所谓的“大麻烦”,这才是宫纨竹需得要谨守的秘密!
于是,闻言时,宫纨竹思量及此,几乎浑无分毫犹豫的便重重的颔首。
“师尊放心,弟子定当奉命,谨守此等秘辛!凡有一字一句外泄,定教弟子形神俱灭,永世难宁!”
不等宫纨竹的赌咒盟誓继续说下去,楚维阳便像是真个深信了一样,轻轻地按着宫纨竹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将她的面容再度埋在自己的胸膛之中,如此打断了宫纨竹的赌咒盟誓。
“不用这样说,不用这样说,贫道自是愿意信你的……”
而也正是这样言说着,终是顷刻间,那左近处的巫觋祭火之中,彻底将最后灵光洪流的余韵也熔炼入了那真形符阵的第一道阵眼之中去之后,那半明半暗的灵光定格在其间,再从焰光里兜转变幻的时候,便是一切血灵符箓尽皆不存,仅只那楚维阳的本命妖蛊在焰火之中回旋兜转。
而且,玉蛇显照妖躯的顷刻间,那身形的拧动,蛇瞳的开合,蛇信吞吐的嘶鸣声中,属于金丹境界大妖的原始凶戾,还有属于妖蛊灵宠的灵动,尽都浑一的展露在了那极细微的动作之中,可偏生却不曾展露分毫实则直指人身的神智与灵慧。
楚维阳甚至能够感受到,玉蛇浑似是故意的也似,在那蛇信吞吐的嘶鸣之中,教丝缕的蛟龙血气稍有弥散。
这是憋着坏想要坑人呢。
偏生,就像是玉蛇化形时那学贯百家的自然大美一样,凡玉蛇随着楚维阳所见的,不少尽都是那善于心智谋算的灵醒修士,更不要说还有于此道之中远胜于彼辈的楚维阳。
于这一点上而言,玉蛇大抵也算是无师自通的。
而这一刻,宫纨竹自然不知晓自己可能要跌进甚么坑里去,更相反,她以一种甚为羡慕的目光看向了玉蛇,感受到玉蛇那分明有所进益,但仍旧未曾丹开一窍的修为气机。
要知道,刚刚楚维阳所熔炼的,可是半只脚跃进了神境真人级数气韵之中的凶兽牲畜的血元以及灵韵的混合!
这样的吞噬与炼化,都未曾能够使得这妖蛊玉蛇步入丹开一窍修为境界之中去。
是这玉蛇的血脉过分的高卓么?宫纨竹相信,便是再无上的妖脉,便是真龙真凤当面,这样的浑厚灵光洪流,也足够生生轰开丹中一窍了。
那么便仅只有一个答案可言。
诚是道与法的过分高卓无上,才能够使得每一层修为境界的进境,需得这样浑厚到有些过分的底蕴来填补!
而也似是在这顷刻间感应到了宫纨竹所思所想的心绪,楚维阳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拂过那些起起伏伏的自然美好的弧线轮廓,一边扬手将玉蛇重新召回了袖袍之中。
“完整的真形符阵是浑一而成的,而在这样的浑一真形符阵之中,金丹道果便是真形符阵,在二者互通的前提之下,那符阵之中的九道自然蕴养而成的阵眼,便是亟待洞开的金丹九窍。
这是颠扑不破的金丹九转之至理。
当然,因为真形符阵,或者说这世上诸般符阵本就天然具备的特质,那浑一的无上真形符阵,可以依循着道法在根髓上的修持有所不同,而以拼接与嵌合的方式,分成诸法相在其中,自然而然,那符阵的阵眼本身,也相继随之而均分与割裂。
但在道法的意蕴里面,不可完全的超出金丹巅峰境界的概念,这样沾染着神境真人级数的血元与灵韵调和而成的宝丹,便是填入一道法相之中一道阵眼里的‘镇物’。
贫道这玉蛇蕴养颇耗了许多心血,所以符阵开水火两相回旋而成太极,自然无上真形符阵之中,化成两道法相,自然而然,需得有着两枚这般的‘阵图’,才是真个洞开了金丹一窍。
当然,贫道对你更是寄予厚望,丫头,你若真个拜贫道为师,依循着贫道的为你描绘成的九炼血焰之灵的路,待你一朝洞入金丹境界时,无上真形符阵之中,当有汝之九道法相!
纨竹,那才是真真无上浑厚的底蕴!无上丰沛的道法!”
这顷刻间,仅只是听闻着楚维阳言说道这样的情形,仅只是随着那浑似是魔音灌耳一般的话,朝着那样的玄境稍稍思量去时,宫纨竹便已然悸动着不能自已。
而事实上,也正是在这宫纨竹的心绪起起伏伏的过程之中,楚维阳早已经将她性命之外的玄虚之心性根髓,紧紧地把握在了掌心之中。
一言喜,一言嗔,复又一言,亦喜亦嗔。
未曾教宫纨竹在向往着那样玄境的过程之中多有着怎么样的思量,楚维阳便再度开口问向宫纨竹。
“不过,纨竹,为师描绘了再如何的妙境,不能九炼血焰之灵,也尽都一切成空而已,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竟引得金丹修士来杀?”
第770章 白鹿山中烧雷火
原地里,几乎听得了楚维阳发问的顷刻间,这会儿心绪始终受到楚维阳的撩拨而随之变化息怒情绪的宫纨竹,遂也自然而然的骤然间展露出了愤恨的神情来。
“哼!是弟子千防万防,没防住家贼罢了!根由上是弟子将师尊的经篇奉送到宗门之中去之后,因为不止一人得以翻阅与参悟师尊所书真经妙法,也正因此,当弟子准备先一步着手,开始养炼本命王蛊的时候,这巫觋教诸脉之间的暗涌便骤然更为汹涌了起来。
巫蛊一脉认为此法的根髓在于那王蛊的养炼,想要将次经篇的传续之主体,掌握在巫觋一脉的天骄传人之中;而祭礼一脉的弟子之中,也有想着要取弟子而代之的人。
当然,也包括那祭礼与巫蛊两脉之外,意欲以掌握此经篇的方式,进而辖制祭礼和巫蛊两脉的,其中更以掌教一脉的法统传续心思最甚!
而除却这些之外,还有一部分……一部分师门的长老,从那誊抄的经篇神韵之外,从那血灵符箓的部分字里行间,像是瞧出了弟子的些许笔记的意蕴。
遂……遂长老以为,是弟子勾引了师尊,以色侍人,进而在誊抄之余,得到了真正远超经篇之外的真传,故而,想要在弟子真正与师尊定下师徒名分之前,拷问出真传之言……”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的手一顿,进而在看向宫纨竹的时候,倒是笑得有些微妙了些。
“这么说,贫道倒诚是与你多言说了些经篇之外的真传,是不曾落成文字的九炼血焰之灵的高上妙法,汝那些长老长辈之类的猜度倒是成了真,可偏生贫道却不曾被你以色侍之呢,这样聊算下来,里外里只贫道一人亏了不成?”
闻言时,终归是没真个经过事儿,宫纨竹原本陡然间含煞的锐意面容,倏忽间复变得绯红起来,听得楚维阳故意顽笑似的说法,也只是拧动着身形不依,却终是未曾再说出甚么话来。
好一会儿,待得面颊上的热意渐渐地消散去了些,宫纨竹这才稍稍恢复了些面容上的锋锐意蕴,只是终归不像是刚刚时那样的愤恨与凶戾,平添了些宜喜宜嗔的风韵。
“自从弟子从山门回返了这正邪之争的最前线之后,类似的明枪暗箭层出不穷,始终未曾消减过,可不论如何,这是一宗里自家人的争锋,暗涌终归是暗涌,没法卷到明面上来翻成甚么风浪!
可是连弟子也万万没有想到,正逢着时局变动,小家贼竟引狼入室!弟子一时间也未曾防着这一手,本想着和依凭家中老祖所赠予护身的法旨来遁逃,万幸遇到了师尊,来解我之厄,这笔帐,待我回返前线驻地之后,再跟他们一一清算!”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从善如流的轻轻颔首。
他本就没有替宫纨竹报仇雪恨的意思。
错非今日里楚维阳所见得,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以横压一整个大境界的修为来欺人,否则楚维阳会否出面还是两说。
愈是在以衣钵传人的标准来看待宫纨竹,楚维阳便愈是希冀能够有足够多的考验来不断反复的从各个领域磨砺宫纨竹。
既然是属于宫纨竹的因果和腥风血雨,那么便合该由宫纨竹己身自己去闯。
事实上,这一刻宫纨竹所展露出来的坚毅与锐意,才是楚维阳真真觉得类己的善处。
而随着宫纨竹言说了所谓的“清算”之后,这番事情的讨论,便看似是即将要就此告一段落,可是也正在这一刻,浑似是想到了甚么一般,楚维阳忽地偏头又看了宫纨竹一眼,像是此刻才回味到了刚刚所言说的字里行间中的细节。
“对了,纨竹,你说时局变动?这正邪争锋之所在,又有着怎么样的时局变动?”
而也正是这般漫不经心的发问,宫纨竹反而颇诧异的看了楚维阳一眼。
“师尊不知道?”
“贫道为甚么要知道?”
“唔,弟子尚还以为,师尊正是知晓了这番变动,这才动身赶赴至正邪战场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