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萧郁罗像是思量定了诸般。
她洁白的手臂从纱衣从伸出,一翻手时,遂悄无声息的将一樽拳头大小的彩玉炉取出,放在了桌案上。
仅只是这彩玉香炉显照在卧房之中的瞬间,便忽地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薄气息焕发,并且进而很快的充斥在了整座卧房之中。
而且,当这香炉自然而然焕发的气息与萧郁罗身上所同样自然焕发的馥郁花香气息充分的融合在了一起之后,霎时间,浑似是君臣佐使一般的蜕变升华。
登时间,那若有若无的淡薄气息与萧郁罗的馥郁花香气息尽皆消散一空,只顷刻间,便相互交织,蜕变成了某种极致淡雅的宝药香气。
百花楼的诸般修法,诸般秘法,相互配合着,似乎本就是为这样的场合所准备的。
登时间,那宝药香气萦绕在楚维阳的身周,那浑似是比甚么样的檀香都更管用的妙药,霎时间,便浑似是一股清流从头浇灌而下,教楚维阳霎时愈渐的空灵的同一时间,那清流的弥散,更是教楚维阳的诸般思感与念头尽皆深深地扎根在道心之中。
于是,诚然那诸般念头在沛然灵感的牵引下,愈渐的缥缈,但却从不曾因之而散乱,反而在扎根道心之中后,一切思绪尽皆从自身的道法之中源发而出,反而教楚维阳的参道悟法本身更具章法了些。
而这还不算结束。
又一翻手间,一尊百宝匣又被萧郁罗摆放在在了彩玉香炉的侧旁,开启后,是真真百花颜色的香粉被分门别类的封装在其中,仅只是以肉眼看去,都能够看到其上那时常流淌而过的斑斓灵光。
不仅仅是这百花香粉本身的材质便极珍稀,更是曾经被极品灵材与无上宝药一同炮制,如是百花依次炼得,才有了这么一小匣子而已。
此刻,却是萧郁罗依循着自身修法的百花之序,拿着一柄银匙,将百花香粉或多或少的搁置在了彩玉香炉之中。
做罢这些,那原本浸润着楚维阳心神的宝药香气,便已然更为浓烈了些。
而至此之后,萧郁罗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百宝匣重新封存好收起,复又取出一枚玉瓶来,只轻轻启封,便有着浓烈的酒香气扑面而来。
似是被酒气熏得微醺,又似是想到这是自己尚还是少女时便已经准备着灵材调制而成的百花酿。
萧郁罗的脸色上愈渐的红润起来,复又不敢教太多的酒气有所消散,只稍稍倾倒着瓶身,将几滴百花酿滴在了彩玉香炉之中。
如是,赶忙将玉瓶收起后,这经过了萧郁罗调和之后的香粉,才在萧郁罗投入香炉之中一缕百花法焰之后,被轻轻地点燃。
袅娜的烟尘几乎从香炉之中蒸腾而出的闪瞬间便化作了晕散着斑斓颜色的朦胧光晕。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烟气晕散之下,那原本便甚有奇效的宝药香气,更是蜕变升华一般的更上层楼。
这一刻,楚维阳的诸般思感与念头不仅仅是深深地扎根于道心之中,再之后竟不是在诸般灵感的牵引下,而是反向裹挟着灵感,朝着更为缥缈与灵动的层面追索而去。
而做罢这些之后,萧郁罗才又将彩玉香炉搁置在了那宽大桌案的一角。
再一翻手时,百花楼外海一脉的古器宝琴被萧郁罗放在了桌案上。
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拂过琴弦,古拙而质朴的仙音玄乐萦绕在静室之中的同一时间,是萧郁罗轻开檀口,古拙的字句化作最为悠扬的音调,混合在那仙音玄乐之中不分彼此。
复又将那寻常心境映照在了楚维阳的心神之中,正不偏不倚的横在了楚维阳的道心深种与灵感缥缈之中,愈渐的中正平和而不见邪淫。
萧郁罗分明紧密的参与到了楚维阳参道悟法过程之中的每一处纤毫细节之中,可是每一处的辅佐与衬托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她诚然分明无处不在,可又处处尽皆为楚维阳所奔忙,教人思量感应去,又袅娜浑无其人一般。
果然,这徒弟会的,徒孙会的,这师祖都会,而且于精妙处远胜。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
……
外海,悬世长垣之前,此时间,正是商伯驾驭着遁光,从愈渐得暗红颜色的层叠雾霭雨幕之中闯出,正要遥遥往悬世长垣之中坠落而去的时候。
原地里,是少年书生忽地轻声开口。
“商伯——”
话刚出口时,遂见得那遁光一顿,旋即,便见商伯静静地立身在少年左近处,稍稍减去的凶戾之中,而今倒是看不出多少的老农神情来。
第619章 渺渺魂归旧林泉
说起来甚是奇诡。
好似是在这一界留驻的时间久了,尤其是洞见这一界的天骄,上到宗老、班掌教这样一转眼珠便有八百个心眼儿的经世老怪。
中到诸宗那些或多或多假痴不癫,劫气缠身,教人分明清楚是真疯还是为了方便宗门做事而装疯的金丹境界长老。
下到如楚维阳这样泥丸宫内玄真宝鉴一经洞照,无算阴灵与神形一同替楚维阳考量思虑的元门后起之秀,即将脱颖而出的小狐狸。
经过了这样重重叠叠的熏陶,便顿教如商伯这样原本如老农一样愁苦的人,也贯会用眉眼的变化来说那些本不该宣之于口的话。
而如少年书生这样本来醉心在书经与修法之中的人,如今目光一搭上别人的眼眉,登时间也能够轻易的读出那些言外之意来。
商伯浑是尚还一句话没说,那只是这片刻间的神情展露,便明晰的在告诉少年书生,这会儿他很急,因为归真道种的事情,他很急,但因为是少年书生开口将他唤住,才有了这片刻间的停顿,但最好少年还是有事情赶紧说事情,不要耽搁他去掌握归真道种。
最好是即便有事情也不要再过多的言说,一切尽皆等他从天泰道城回返才是。
商伯的表达很是无误,而少年书生也将这样的言外之意尽皆收入了眼帘之中。
如此,闪瞬间无声息的交错之后,商伯立身在左近之处,靠着少年书生稍稍显得没那样近,这才又稍稍颔首。
“公子可是有甚么事情吩咐?但说无妨,老夫这便就去替公子奔走。”
闻听得此言时,少年书生似是还在回味着刚刚商伯那表情所传递的信息,因而闻言后复又顿了顿,这才开口,明知故问道。
“商伯这是准备去天泰道城,寻楚山主?”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颇莫名其妙的看了少年书生一眼,不晓得这样的铺垫,少年到底是想要说些甚么,但还是轻轻颔首道。
“正是。”
“商伯这是想好了,要借着这归真的道种,改道易法,从混元法身之道上有所偏移?”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看向少年书生的目光更是奇诡了些。
“本就是这样的道理,些许因由,无需老夫明言罢?咱们这一路来……许多事情的顾虑,本也正相同,因而,才有公子改道易法,如今,老夫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紧随这公子的脚步而已。”
话音落下时,遂见得少年书生轻轻颔首,似是直至此刻,少年书生都甚是认可他们改道易法的因由,认可那混元法背后若有若无的诡谲变化。
尤其是在洞见了楚维阳所显照的法相之中,这种认识愈渐得深刻起来!
法相主动沾染着病瘟之气能成那般,只怕那曾经须弥界风之中所洞见的,并非是甚么奇诡的邪兽,而也正因此,那些曾经于中州绝迹的道法重现,似乎也不再是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知道的越多,思量的便越是深刻。
而也越是这样的深思下去,便越是教少年书生不寒而栗。
因而,少年很是认可与理解着商伯也想要改道易法的念头,尤其是考量到商伯的金丹境界修为,恐怕改道易法的迫切感尤还要胜过自己。
但少年还是皱了皱眉头之后,神情稍稍变得凝重了些许。
“可是,商伯,诚然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昔年走过了的路已经无法折身再走,可是改道易法也不仅只有这样一条途径,商伯缘何非得要苛求于这归真道种呢?”
闻言,商伯脸色更见得诧异,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少年书生这样的“不学无术”一样。
“公子,这机不可失,道法仙缘难以辜负的道理,老夫想来实则无需多讲,既然是撞见了这归真道种的机缘,那么便合该此法是老夫命定的妙药!倘若是错过今朝,后续再如何苦苦追索,只怕平白生出许多的磋磨来。
便如公子,昔日试炼场中,不也毫不犹豫的便改道易法,只因那楚山主两三言点拨,便径直洞入这开天法门的范畴之中了么?
再者说来,一枚归真道种沉浸在精气神三元之中,这道种不是真,其是归真的门径而已,待得老夫以三元道法根基浇灌,所得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是以得真髓道果,这修途,不论老夫如何改道易法,尽皆直指本真。
公子,这天底下,又还有甚么旁的便宜法门,能够比这归真道种更精妙呢?”
闻听得此言时,反而是少年书生轻声的喟叹了一句。
“商伯的三元道法根基,自然是雄浑异常的,这归真道种的修法,也是十分高明的,可我还是想要看一看,商伯准备了哪几枚道果妖丹,来与楚山主做交易?”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脸上的不耐烦神情几乎已经无法掩饰。
可是瞥了少年书生一眼,想了想之后,商伯还是一翻手,取出了三枚道果妖丹来,显现在了少年书生的眼中。
一枚道果妖丹展露着明晰的辰光气韵,隐约间,少年书生能够瞧见妖丹一闪而逝的灵韵,悬照出大妖生前朦胧的虚相,仔细看去时,正是少年书生所知的一种以海底辰斗铁矿为食的妖兽。
想来,这大抵便是商伯为自己准备的归真道种的耗材,此道最近周天星宿之道。
再一枚道果之中,则是外海最寻常都不过的水相之道,只是商伯出手,许是要显自己不同凡响,进而展露诚意,那水相显出幽玄色来,分明是一元重水,才水相至高道法之一。
但既然如此,少年书生也制作寻常,一眼扫过而已。
最后一枚道果妖丹则展露着地肺火脉的磅礴气韵,赤红的灵光兜转,尤见得浑似是黑烟一般的余韵紧随,只是或许这大妖养炼之地不仅仅是有着地肺火脉,尤还有着甚么蕴藏大日真火的矿脉做妖窟一般,仔细看去时,那赤红色里尤见得一抹纯粹的澄黄。
少年书生定定地看了眼这枚道果妖丹,复又开口,颇似是漫不经心的追问道。
“商伯这是准备拿哪一枚道果妖丹来做归真道种的耗材?”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顿了顿,终是没有再对着少年书生这里有问必答。
他轻轻地掂着手中的道果妖丹,一枚枚缓慢收起的过程之中,脸上遂露出了些许若有所思的笑容来。
“公子看来这是有话想要教我?也甭兜圈子了,公子还是直说罢!”
闻言,反而是少年书生脸上的表情尽皆消减了去,欲言又止之际,少年书生终是开口言说道。
“若是我猜的没错,只怕那枚蕴藏着大日真火的妖丹,才是商伯准备着做归真道种的耗材罢?”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仍旧没有回应是与否。
“哦?公子怎么会这样想?老夫的道法,可是周天星宿!”
“可是我陆家的真传,却是以大日真阳统御周天星宿!是以无上金乌仙道!”
话音落下时,商伯不笑了,但也不再言语。
他只是怔住在了那里一样,不再言说些什么,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少年书生,浑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而瞧见商伯的神情变化,少年书生的声音才略显得急切的开口言说道。
“我还是唤你一声商伯,你是从甚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在避着我了?”
商伯低头不答。
“你是甚么时候开始,不再自称‘老奴’了?”
商伯仍旧低头不答。
“你又是甚么时候开始,竟然连唤我都不称‘少主’而是‘公子’了?”
商伯已然泥塑石雕一般。
“陆家血裔繁盛,族中仆役皆以‘公子’称之,唯商伯,私下无人时唤我‘少主’,以示我乃是陆家的嫡长子孙,但为了和光同尘,寻常外人当面时,商伯仍称我‘公子’,与寻常人无异。”
听得了少年书生的话,商伯的眼眸终是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