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轻,姜月却听得清楚。
她顿时松了口气。
闻氏将院中一切尽收眼底。她沉着脸,神情肃穆,带着些许薄怒喝道:“将刘均他们给我围起来!”
国公府的一众家丁迅速将刘均他们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刘均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是逃不掉了。
他神情紧张,连忙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闻氏自然不信,冷笑道:“哦?是吗?”
刘均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向来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他今日栽在了姜家的手里,仍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裴秋生这个硬茬,才让他今天没走掉。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和姚县令了,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帮自己一把。
他顿时觉得手中的那袋银子有些烫手,如今扔也不是,还也不是,只好又磕了个头,“夫人,千真万确啊!”
趁磕头的间隙他悄摸摸地将银子揣进了怀里,以为动作隐蔽得无人发现。
姜氏哪里会不认识自家的钱袋子,她跪下向国公夫人行礼,“民妇见过国公夫人,多谢夫人就解救民妇一家。”
姜远发跟着跪下,“多谢国公夫人。”
闻氏缓缓道:“你们俩起来吧,免礼。”
姜氏低着头,开口道:“夫人,他怀里还踹着我家的银子 。”
闻氏威仪凛然地看向刘均,眯起的眸子透着森冷,她缓声吩咐家丁道:“搜。”
家丁们上前搜身,果然从刘均怀里搜出来一大袋银子,交给姜氏确认。姜氏接过道:“是我家的银子。”
闻氏提醒道:“仔细看看,可有少的?”
姜氏数了数,感激道,“回夫人,一文不少。”
闻氏转身对着刘均等人,沉声道:“刘均,你欺压百姓,以多欺少,随意敛财,还欲强抢民女。天子脚下,你不知收敛,反而如此胆大妄为,视法度如无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
刘均只低着头,重复道:“这银子是他们交的租金,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姜氏反驳道:“你胡说,我们明明说下个月不租了,你带人打伤我们不说,银子也是你自己从我屋里边拿的。”
闻氏问姜氏夫妇,“你们租他家铺子,双方可有立契?”
姜远发连忙道:“夫人,有的,我去拿来。”
须臾,闻氏接过契书,见上面写着每月租金二两,按月缴纳。无论如何,刘均也不应当收二十多两银子。
闻氏冷声问道:“刘均,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刘均抵死不认,跪伏在地上道:“回国公夫人,冤枉啊,是他们自愿上交一年的租金,不关我事。”
他还等着他父亲和县令给他翻案,现下这个时候,自是什么都不能认。
“既如此,便带去衙门,”闻氏冷声道,“由我做人证,我就不信你能做什么手脚。”
刘均听见国公夫人要亲自作证,当即面色煞白,整个人如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就连被带走时都还没回过神来。
闻氏带着刘均一等人并顾嬷嬷和一群家丁离开后,姜氏夫妇同姜月手忙脚乱地将裴秋生扶到床上躺着。
裴秋生太累了,一上床便昏睡了过去。
一家人去将徐大夫请来,从他口中听到裴秋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歇息后便能醒来时,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裴秋生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
他抬头看了看天光,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一转头,便见到姜月倚靠在床边睡着。
她守了自己一夜?
她睡得很恬静,一双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贴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愈发安静,裴秋生不由得想起她手中雕刻的那只熟睡的小猫咪。
他腹中饥饿,却不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准备起床去找吃的。
他刚掀开被子,姜月睡得浅,听见动静便跟着醒来。
只见姜月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秋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裴秋生动作停住,微笑道:“我还好,一点皮外伤,不妨事。”那几个人伤得可比他重多了。
姜月轻声道:“阿爹和阿娘说,是你一直护着他们,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秋生,谢谢你。”
裴秋生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低笑道:“本就该如此,不必谢。”
姜月也意识到,一家人本该如此,说谢谢反而生分了。笑意从她眸中荡漾开来,她唇角微微上扬,“秋生,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裴秋生想起她昨晚也没歇好,道,“我喝点粥就可以。”
*
裴秋生果然没受什么伤,只歇了一晚便好了个大半,醒来的他又去了书坊抄书,似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
姜月见裴秋生无事,上午在家完成小狗木雕最后的步骤后,便带着成品出发去手工坊。
她到了街上才知道,刘均今儿一早被国公夫人送到县衙一事,在长安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吗?刘员外的长子昨儿个不知强了谁家,被国公夫人抓了个现行,如今送到衙门去了!”
“我也听说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刘均那个地头蛇,早就该有人治他一治。”
“从此长安城就能少一个恶霸咯!”
“那可不好说,以前刘均犯了事不也被送进衙门过,你猜怎么着?最后人家毫发无伤地被衙门放出来了,反而判了原告是诬告。”
“唉,这世道官官相护,千百年来不变,说不好刘均这次又能逃过。”
“话可别说早了,这次可是国公夫人亲自出面作人证,难道县令还能判国公夫人诬告不成?”
“居然还有这等事?”
“国公夫人真是大好人呐!”
......
街上议论纷纷,姜月一路上边走边听,感叹国公夫人可真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
刘均这个大麻烦想是解决掉了,姜家炮灰的命运,恐怕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彻底改写。
她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慢悠悠地晃到了手工坊。
李掌柜一见到她,一把扯着她袖子将她拉进了里间,“姜姑娘,你可算来了!你前两天送来的那个炸毛猫木雕,被平南侯家的小世子看中了,出手买了去。几位姑娘来晚了,没见着木雕,原本也没什么,结果小世子爷昨儿个将木雕带到什么宴会上去玩,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几个姑娘打听到小世子是从我这儿买的木雕,昨个儿又回来问我能不能让木雕的原主人再雕些一模一样的出来。”
“没过多久,又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姑娘和小孩也打听到这里来了。”
“他们说实在太有个性了,他们太喜欢了,每人都想买一个。”
“还让我替他们留着,哪怕是再添些银子,他们也愿意买。”
“一问身份,都是贵人,有长乐郡主,有丞相家的大小姐,国公爷家的小孙子......还有个别不好相与的。”
“你看,他......他们将定金都塞给我了,我又惊又喜又怕,不敢不收啊。”
“我只敢每人收一两,登记在册,并说若是姑娘作不出来这么多,可前来退银。”
“可话是这么说,老夫哪敢顾此失彼,给了这个木雕不给那个。”
李掌柜手上拿着二十几两银子,跟烫手似的哆嗦着。
如今他将憋在肚子里两三天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后,便长吐了一口气,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方才正常了些许。
“姜......姜姑娘?”
第25章 暴富边缘
“姜......姜姑娘?”李掌柜见姜月愣住, 轻声问道。
他不会将小姑娘吓到了吧?
她可千万别被吓跑了呀,不然他收了这么多定金该如何收场?
他得罪一两个贵人倒也还能接受,若是得罪一片, 那以后他在长安就别想混了。
姜月听完李掌柜的话消化了一会儿方才道:“二十几个木雕,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做出这些个木雕不是问题, 复刻得一模一样也不是难事, 但......”
李掌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问道,“但什么?”
姜月为难道, “但是我没有这么多的黄杨木,恐怕没有办法全部一模一样。”
这话不假, 她前几天还托裴秋生上山采棕榈叶时,找找路上还有没有黄杨木。
结果裴秋生念着她做木雕挣的钱多, 专门花了一个上午去寻。可他将整座山都找遍了, 也没再找到一棵。
码头边的那座山,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山了, 那里都寻不到,其他地方更是难寻。
长安富贵人家多,黄杨木必然紧俏。
姜月得知自己的木雕被这么多人喜欢自是高兴,但材料短缺的困境却也摆在眼前,她道:
“我打听过, 市面上没有卖黄杨木的。”
“而我手上的黄杨木, 大概只能做十多个这样大小的木雕了。剩下的,只能用别的木头替代。”
李掌柜顿时摆手, 惊慌道:“那可不成,贵人们若是怪罪起来, 担当不起。”
姜月问道:“若是交货前提前说清楚,并不是故意以次充好,难道不可以吗?”
李掌柜摇头,“你给了这个贵人黄杨木木雕,却给了那个贵人松木木雕,难保有的贵人怪罪我没将黄杨木的留给她呀。”
姜月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如今是福是祸也未可知。若是做不出来,将长安的贵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下一个刘均。
她叹了口气,炮灰的日子怎么这么难?
若她告诉裴秋生这件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长安各处寻找黄杨木。
但他在准备科考,下个月就要报名入学。她也察觉到他这段日子格外用功,每日都看书到深夜。今日带着伤还不忘去书坊抄书学习,想是时间十分紧张。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