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翠翠?喊得够亲热啊。”郝建设撇撇嘴,阴阳道。
章渝州沉着脸,斜眼看他。
郝建设摊手:“得,你继续。”
“据翠翠讲,那小孩当时就裹了一床小包被,也不确定真实月份,看着像是六七个月大。”
听到这儿,郝建设觉得这信息咋那么熟悉呢?
他皱着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突然,脑子里一道光闪过,他回身冲到章渝州面前。
两只手用力往桌子上一拍,弯腰,激动不已:“孩子是男是女,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章渝州不笨,见他失态,立马意识到了,问:“你是说……黎家的孩子?”
“黎家那孩子还没找到?”
这都小半年了,省城的派出所干什么吃的?黎家好歹也有一定能量,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呢?
到底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
事实上,黎家一团乱,根本顾不上找孙女,也的确不想再查下去,因为——大儿媳梁安娜的娘家出事了。
梁安娜娘家红色资本出身,梁父梁母都在苏联留学过,两人在苏联相识相爱而后一道回国加入建设祖国的队伍。因着留学经历,梁父梁母都在重要机构参与了一些重要的项目。
苏联专家团撤走后,梁父凭借过硬的本事依然留在了一线岗位。
最近,他被人盯上了,有人匿名举报他们一家和苏联那边始终有联系,有给苏联传达情报的嫌疑。
而在梁家确实找到了他们和苏联某大学一位教授的信,信的内容似乎很正常,没看出传达情报。
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两人还是被停职调查了。
梁安娜当然不信父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这阵子也在竭力奔走打听,可顾得了尾就顾不了头,因为梁家被调查的事,公婆对她越来越不满。
原来因为小姑子伙同保姆偷走女儿的事,梁安娜就跟公婆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为了让她放过黎容,两老好话说尽,又是找人压消息,又是带着黎容到梁家下跪求饶。
可梁安娜怎么可能不追究?丢的是她的宝贝,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因为她不妥协,公婆就逼黎骏和她离婚。
这阵子,梁安娜可以说是腹背受敌,找孩子的事就被搁置了。
她没法找,丈夫亦是,夫妻俩都在为梁家父母四处奔走,想找证据证明他们没有叛国的意图。而黎家其他人呢,他们松了一口气。
因为心知肚明孙女丢失和女儿脱不了干系,可比起孙女,黎母显然更在意自己的老来女,自然不想再追查。
这么一来,派出所那边也就把精力放在了别的案子上。
从郝建设说起梁家的事,章渝州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等听到黎家主事人的做法时,已经不是皱眉了,而是整张脸都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如果,虞初七是黎有珠,你能保证回到黎家后,孩子不会再次出事?”
在他看来,郝建设这表妹已经不是无心之失这么简单了,而是纯粹的又蠢又坏,心已经毒得流脓了。
竟然因为梁安娜拒绝把梁家的家传项链给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几个月大的侄女头上。
她在找人丢掉孩子时,有一秒想过黎有珠身上跟她留着同样的血吗?
有记得自己是黎有珠的亲姑姑吗?
如今,梁安娜夫妻和黎家嫌隙这么大,又死咬着黎容不放,黎家人不会好好对待孙女是可以预见的。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初七有可能并不是你的小侄女,你应该去问问梁安娜和黎骏,看看黎有珠身上是否有特殊的胎记。”
“至于初七,翠翠提供不了任何信息,孩子反正不是龙湾三队的,有可能是隔壁大队,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到小白山丢弃,这个就需要你去查了!”
郝建设发热的脑子仿若被浇了一盆凉水,顿时清醒了。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查的。”
说完,他猛地意识到章渝州今晚谈到虞翠翠,都是很亲昵的去掉了姓,郝建设表情古怪。
盯着章渝州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和虞翠翠到底啥情况?”
章渝州没想瞒着,坦荡直言:“我和她领证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弟妹了,你别总是拿盯犯人的眼神盯她,当心她找你切磋!”
郝建设懵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真和她结婚了?你没糊弄我吧,还有,章姨知道吗?”这消息咋就那么不真实呢?
郝建设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不管咋说服自己,他还是有点难接受好哥们和自己眼里的嫌疑人结为夫妻的事实。
可是又一想,这是章鱼的私事,他想和什么人过日子外人的确没得插嘴,反正劝也劝过,利弊他也讲了,他非得和虞翠翠在一起,郝建设还真拦不了。
再者,章鱼有句话说得也没错,只要没证据,虞翠翠就是清清白白,他不该先入为主。
这般一想,郝建设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见章渝州迟迟没回答,顿时悟了,突然问:“你不会没跟章姨说吧?”
还真是没说!
章渝州敲了敲桌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模样,淡定得有点讨打:“我妈开明,我找什么样的媳妇她都支持。没跟她说不是刻意不说,而是这证领得很仓促,原本我也还以为我会拖到跟你一样的岁数再拿下她呢?呵,运气好了不是,翠翠居然一下就同意了。”
郝建设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拖到和你一样的岁数?内涵谁呢?自己不就比他大几岁吗,至于吗?
郝建设无语,以前只觉得章渝州嘴毒,现在他觉得不仅嘴毒,还贱!
郝建设呵呵冷笑两声,一脚踢翻狗粮,冷嘲热讽道:“一个人的自由你不要,非得钻婚姻的坟墓,也不知道哪天惹恼了虞翠翠,她会不会催眠你把你肚子里那一通坏水套光光,呵,我等着看你俩好戏呢。”
跟虞翠翠睡一个被窝,郝建设那是真心佩服。
这么恐怖的女同志,往后章鱼这小子不会让虞翠翠骑头上拉屎吧?
想到这儿,郝建设幸灾乐祸起来:“章鱼,你要是被虞翠翠打了就跟哥哥说,我挺你。”
章渝州勾唇,薄唇微掀:“跟你说,你敢帮我打回去啊?你不是怕我家翠翠怕死了吗,看见她你满身都是阴影,胆小!”
郝建设:“……”
“嘿,哥哥我不能帮你打回去,我可以帮你准备药水绷带啊。啥阴影我没有啊,我那是合理怀疑,合理警惕!”
说啥害怕,郝建设可不认!
虽然见了虞翠翠,他确实脊背都有点发凉,但那跟害怕无关,那是追求真相的颤栗!
章渝州呵呵。
郝建设咳了咳,赶紧跳过这一茬。
说起正事:“既然你和虞翠翠结婚了,以后你得管管她。你瞅瞅,捡到孩子这么大的事她就没想到来派出所说一声,不仅是她,他们一整个生产队都没这个意识,不行,我得安排人到各个大队普普法,免得村民还按以前的老规矩办事,眼里还有没有国家了?”
从前,一个村里大事小事都不爱告官,全让族长决断;
现在都建国多少年了,族长都没了,结果大伙儿还是那一套,啥事都让大队长决断。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呀,这些人眼里都没法律,没国家的!
章渝州很认同他的说法,点头:“是该普法!”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章渝州才踩着单车回去。
第二天一上班,章渝州便拿着结婚证去了后勤办换房。
因为研究员数量不多,所以二家属区空房多,章渝州很顺利就把自己从九栋的单身汉宿舍换到了八栋的家庭房。
八栋和九栋隔着路,八栋总共五层,每层是四个三室加六个两室的布局,楼梯设在中间。
章渝州去申请房子时,三室和两室的都剩了不少,以章渝州的级别,足以申请三室一厅的。
他也没客气,当即定了二零二。
二零二室内面积约八十平,开门就是进深六米的客厅,左侧两个卧室,右侧一个卧室加卫生间和厨房。
因为二零二在整栋楼房的最右侧,因此厨房和卫生间那面墙留有窗户,采光十分不错。除开两头两尾,卡中间的屋子就没这么好的采光了。
章渝州能分到二零二,一是他级别够,二则是运气好。
原本纠结选二零二还是四零一的一户人考虑太久,慢了一拍,不仅二零二没分到,连最后一个厨房带窗的四零一也错过了,以至于这家的女主人每每看到虞翠翠和四零一的住户都垮个批脸!
而此刻,章渝州还不知道自己“抢”了别人看中的房子。
正在琢磨要怎么规划新房子。
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套用翠翠家的装修方式。
他本就是工程师,虽说没研究过装修和家具,但将翠翠屋里的布局画出来却很简单。
章渝州除下班后的时间都在折腾房子,花了大概一个礼拜,整间房子需要用到的东西,尺寸,要摆放的位置都被他整理出来。
他将自己的设计图拿到厂里后勤处,后勤处的葛新起先还不以为然,等接过图纸仔细一瞅。
哎呀,激动得语无伦次。
“章工,你这图纸哪里的啊?”
“这好好的三室,咋要改成两室呢?少一个房间哩。”
这年头分房子都想要房间多的,咋还有分了三房又改成两房的呢?不过把墙这么一砸,再配上这些家具,确实好看。
葛新越看越觉得这种设计有意思,他脑子里已经有了房子按照图纸布局出来的效果。
“章工,你咋想到这么弄屋子的?”
章渝州笑了笑,毫不讳言是受到了虞翠翠的启发,道:“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妻子的想法。”
“你看看,按照图纸来的话,需要多少钱,大概多久能完工?”
后勤处嘛,只要和后勤有关的,他们都管,都干!
像给食堂采购粮食肉类,像打家具装修这些……都归他们管。
只是通常情况下,装修房子的人都是干部家庭,他们工资高,手里有钱。
寻常工人分了房只用置办最简单的家具就好,很少去追求房子美不美观,布局合不合理。但即便是领导们要弄房子,也很少像章渝州这样给出细致的设计图,大都是交代几句就让后勤处的工人凭经验处理。
葛新先前觉得工人们做的东西很不错了,但看到这张设计图他才知道,后勤处的工人们还是太死板,只追求做工,却不追求样式。
若是他们搞出这么漂亮的家具,还愁厂里的人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