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听到了“咔嚓”一声——那是中指太过用力脱臼了,但在此之前,他成功按下了按钮。
与此同时,陆思衡正在私人医院的豪华单人病房给容时庆祝生日。
陆曦对外宣称的那个生日其实是被领养回来的那天,他真实的生日还要晚一些,不过那是他不是陆家人的“污点”,直到这次受伤,他才第一次提出想过下真正的生日。
陆家人自然应允,陆思衡还在熟悉的店铺订了一个不算很大但足够五人吃的、贴了金箔的蛋糕。
陆曦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发在大眼软件上,配了矫情的文字:【我的两个生日,一个是生日,一个是新生。】
几分钟内,下面就收到了一连串的祝福,大家都觉得新生是指陆家人领养他的那天,陆弘景揽住他的肩膀,大声朗读下面粉丝的彩虹屁,尴尬的陆曦恨不得钻到病床下面去。
“别闹了。”陆思衡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今天心里有些不安稳,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一样。
可最近陆氏新的政策和单子都已经步上正轨,爸妈也在赶来的路上,怎么看都是会越来越好的样子,哪里会出问题呢?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还没等他想明白,陆弘景一个闪身,险些把蛋糕扣陆曦床上。
陆二少爷这个排名可能是按照属性来排的,陆思衡被这一变故转移了注意力,指挥他保持平衡,别叫蛋糕掉下来。
这时,陆思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闪了两下,在与手表相连特有的铃声响起之前,陆曦瞥了一眼,迅速按下接听后将听筒声音调到最小。
“陆弘景你别动,那个小球都要掉下来了。”陆思衡扶住半边蛋糕托盘指挥道。
“哥……”容时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但他失血太多,他以为的喊,其实比小猫出生时喵喵叫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大哥,有你的电话。”陆曦看着维持蛋糕平衡的兄弟二人笑着说道。
陆思衡满心都在让蛋糕别滑下来以及控制住这个二哈弟弟上,他盯着高度,勉强抽出一只手朝陆曦伸过来。
陆曦撒娇似的抱怨:“够不到啊,我胸口痛起不来。”
“那就先挂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等我把蛋糕端上去再回拨。”陆思衡摆了摆手,“陆二!你别以为偷着薅那片金箔装饰我看不到。
“那我就挂了哦。”陆曦把电话贴在耳边,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陆思衡!”
那声音简直是声嘶力竭的,像是泣血一般,哪怕开到最小声陆曦都被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陆家兄弟二人终于拯救了这个命运多舛的蛋糕,陆宗却迟迟没来。
“你刚刚叫我了么?”陆思衡抽出餐巾纸擦去手上沾到的奶油。
“没有啊,大哥怎么会这么讲?”
陆思衡捂着胸口犹豫道:“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很伤心地叫我名字来着……可能是别的病房传来的,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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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时已经听不清电话被挂断的声音了,他失血太多,眼前浮现出连片的阴影,这是眼部供血不足的缘故,即使是现在被解救下来,也可能对视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但这种后遗症是活下来的人才要思考的问题了,他干呕了几声,感觉整个人很空又很轻。
仿佛所有的力气和情感全部都随着流逝的血液离开了,只剩下一具空壳还在苟延残喘,徒劳地延长痛苦。
为什么呢?他想。
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去,为什么在争执时不相信我,为什么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挂断了那通电话,不来救救我呢?
难道就因为我是施鹤口中的怪物么?
可如果我真是怪物的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
这个时候容时脑子已经彻底乱掉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到失血休克这一步,明明他已经很冷很痛,却还是在晕眩中维持着一丝清醒。
他努力将注意力从不断流失的血液上转移,不着边际地想:鬼真的存在的话,他这样的死法,会不会变成恶鬼。变成恶鬼还好,如果变成缚地灵或者久久不能转世,谁来给他烧纸呢?
要是做鬼也要饿肚子的话,还不如直接魂飞魄散呢。
他隐约在血腥气中闻到一股随风而来的花香,这其实是不太符合常理的。
容时睁大眼,试图透过重重黑雾、透过密不透光的缚带去看那朵不知从何而来、在血液中仍芬芳馥郁的花朵。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他不要再回到陆家去了,去公园卖关东煮听说也能赚不少钱呢,卖气球听起来也很不错,而且在公园,应该有很多美丽的花吧。
那样就算不小心死掉,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
如果死掉转世的话,可不可以给他一个家呢,哪怕很穷也没关系,只要家人能喜欢他就够了。
他在二十岁这年,在这个偏僻的、充满灰尘的废旧工厂里,在红灯亮起的摄像机前留下一滴泪,终于缓缓地、彻底失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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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不会来晚了吧。”一只黑猫从窗户缝挤了进来,它抖了抖毛,干呕两声吐出一个带着口水的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