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荞事先没有和晴雨说,晴雨今日还很高兴,因为姑娘带着她出门了,她一个三等丫鬟,何德何能跟着姑娘出门呐。
  晴雨赶忙过去看,那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姑娘,姑娘?你是怎么了?我家姑娘让我过来问问你。”
  晴雨回过头,指着在人流中站着不动的两个人。
  彩绘哭着抬起头,把自己受伤的手和流着血的腿露出来,“我是一家府上的丫鬟,那家公子非要强迫我做小,但是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现在府上家丁都在追我,这可怎么办呐?”
  彩绘抬起头,看着燕明荞的方向,她还记得这个人,当初她卖身葬父,这家人给了她银子,却不肯救她。
  以至于银子被家里人给拿走了,她又被卖了出去。
  本来觉得很好,她到了太傅府,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求一个好一点的出路,可是顾绵却不肯放过她,给她送去了庄子。
  后头的事不说也罢,总之她这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彩绘不明白,明明稍微为一点,施舍一些,她日子就能好过千倍百倍,为什么就不肯呢。
  这些世家贵女看着善良,其实不然。就像现在,她受着伤跑出来,燕明荞站在心上人旁边,所以愿意施舍一个眼神,可能为了让心上人高看她一眼。
  但这不是真的良善。
  晴雨往彩绘的后面看了一眼,那边闹哄哄的,也不知道那个府的人多久才追出来。
  “姑娘你先来旁边这儿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家姑娘。”
  彩绘一瘸一拐地过去了,她走得很慢,仿佛下一刻就要晕死在路边。
  她看着燕明荞,这女子在心上人身边,就会故意施舍善心,所以彩绘笃定燕明荞会来帮她。
  燕明荞不认识她了,但她还记得燕明荞呢。
  只可惜顾绵不在,若是她在就更好了。
  拉这两个人一起下地狱。
  燕明荞给了银子,“晴雨你把银子给那位姑娘吧,让她去医馆看看。”
  若是太容易就把鱼钓上来,鱼也会起疑心的。
  晴雨去送了银子,但很快又回来了,她皱着眉说道:“姑娘,那个……那位姑娘受了伤,估计走不动路了。而且那边好像有人追过来了,若是把她放在这儿,可能……”
  晴雨是真的担心,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个彩绘就是个被人威逼胁迫,然后不得已才逃出来的可怜人而已。
  受了伤,这若被抓回去,哪儿好日子可过呀。她在燕国公府,在姑娘身边干活,觉得好得不得了,所以也想帮帮别人。
  其实,若是燕明荞事先不知道这事儿,可能给了银子就走了,甚至不给银子,不管顾言在不在她身边。少管闲事,不惹麻烦,这是母亲教给她的。
  但今日有所不同,她必须把这个人送过去。
  燕明荞过去问了几句,这人要去医馆,但走不动路,得扶着才行。
  她对顾言道:“她身上有伤,耽误不得,看来要送去‘医馆’才行。”
  事先想过会发生什么事,装迷路、装抢钱……她都想过,但这受伤了,又非要去医馆,那赵禄很可能就在医馆里,兴许也在离医馆很近的宅院中。
  她让林香去找燕明泽了,但是燕明泽不肯帮忙。
  顾言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去,早些回来。”
  他要去找赵禄,顾言不禁想,为何林家会和英国公府牵扯在一块,英国公在朝中官职不低,为御史大夫,而林之远在工部,难不成工部出了什么事?
  顾言突然想起他定亲那阵子,父亲下职回来总是愁眉不展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想不通顾言就不想了,当务之急是找赵禄。
  七夕之日,男男女女出门同游,可皇上还在御书房处理公文。
  有八百里加急,兆州数日前大雨,好几个县城两年前才修的河堤坍塌,田地已经淹了。
  第129章 承爵
  晴雨扶着人, 燕明荞问林香,附近哪个医馆最近,人受了伤, 总得就近送过去才是。
  “麻烦姑娘送我到临街的保和堂,我平日里受伤,都是去那家医馆看病的,那里的大夫用的药也不贵的。”彩绘不等林香说话,就急忙道。
  燕明荞和顾言商量好的, 不用跟着她去找人, 只要拖延时间, 等着顾言把赵禄找出来就好。
  出门前母亲也跟她说不能冒险, 有什么事和顾言商量着来。不然, 她今日就出不来了。
  “临街是不是远了点……林香, 这前头有医馆吗?”燕明荞又对彩绘道:“姑娘, 你放心好了, 帮人帮到底, 既然我出手帮忙, 自然不会把你丢下不管, 选个好些的医馆也能把你身上的伤治好些,银子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香看了燕明荞一眼, 说道:“姑娘,前面恰好有一家, 就在不远处。还是去那个吧, 听说大夫也好一些。”
  彩绘急道:“可是我受伤的因由不好对外人说,保和堂是我常去的地方, 和大夫也相熟, 只有他才不会把我被打、被差点强纳做小妾的事说出去。姑娘你就行行好吧, 我能走到保和堂去。”
  彩绘一边说,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相貌算不上顶好,但看着楚楚可怜。
  燕明荞静静地看了彩绘一会儿,她总觉得这人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长得不错,还这般爱哭的,燕明荞只记得,当初在二姐姐庄子旁边,遇见顾绵那个丫鬟,一直哭,还冲过来抱她的腿,后来被林毓婉买了去。
  之前还见过一次,这人卖身葬父,给了十两银子,该不会就是她吧。
  燕明荞道:“林香,快让她别哭了,给她擦擦眼泪。你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就算治好了伤,可你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这样回去了保不准他们再打你,要么还把你抓起来,真压着做了小妾。
  你这次能逃出来,下次未见的能逃出来,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燕明荞停下,慢慢说道:“不如这样,我去和你的主家说,把你买过来,日后不管去哪里,你自己想法子赚钱赎身也好,做些简单的事儿也好,总不至于再被打,也能有安稳的日子,你觉得呢?”
  彩绘脸上出现了一丝怨毒,如果是再早一点说,早到当初在她卖身葬父的时候就把她买走,她可能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了。
  燕明荞想不通,彩绘究竟在记恨什么。当初给过银子,后来她辗转去了太傅府,陈伯母和顾绵都是心地良善之人,对她自然不会太差,若非犯了很大的错,绝对不会给她送去庄子的。
  所以在怨什么,怨到愿意为林家出头,来设计她和顾绵。
  早知如此,当初那十两银子燕明荞都不想给她。
  燕明荞对想害自己的人可没那么多的善心,又问:“姑娘,你觉得呢?”
  彩绘摇了摇头,她才不信这话,“求姑娘不要报官,我爹娘还在府上,如果我走了,他们也会受苦的。我的腿好疼,能不能先去医馆。”
  燕明荞颠了颠盒子,“既然腿疼,那还是去就近的医馆看吧,你放心好了,见了大夫我就说你是在路上不小心摔的,绝口不提别的事,林香,你也帮忙扶着点。”
  燕明荞算了算时辰,走过来说着话,还不到一刻钟,也不知道顾言找到了人没有。
  彩绘看着晴雨和林香,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尽管在庄子做粗活,可是身子不好,长得也瘦小。而且为了逼真,她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全是被打出来的。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挣脱得了两个人,“我不去看了,你们想做什么。”
  燕明荞无奈叹了口气,“我们还能做什么,医馆还能有鬼不成,先上药,到时候我再把你送回去家去。”
  彩绘心里一松,“那也好。”
  从医馆待了一刻钟,这便是两刻钟,彩绘上了药后执意回去,燕明荞问在哪条街,她道就是临街。
  燕明荞淡声道:“可是我看你明明是从那个巷口跑出来了,那巷口又不和临街相邻,离临街远得很呢,怎么保和堂在临街,你府上也在那儿。那你为何跑出来的时候不去那里上药,现在却执意要回那儿,那里底究竟有什么?”
  “还是说你这一身伤是故意为之,我好心帮你,你却想拐人卖人?”
  燕明荞对着医馆的伙计大夫道:“我是燕国公府的姑娘,家用有钱的,这位姑娘行事荒唐诡异,劳请帮我们报个官,就说这里有拐卖人口的人。”
  彩绘察觉不对就想往外跑,可这一跑就代表心虚,医馆的伙计赶紧把门关上。
  一块把彩绘给按倒椅子上,她想大喊,燕明荞让晴雨把她嘴赌上了。
  燕明荞道了声谢,“若是这件事儿是我弄错了,到时候我会亲自给这位姑娘道歉赔罪。”
  “林香,你去找找顾公子。”
  顾言跟着皇城司的人,一间宅院一间宅院地搜,其余人堵在各个巷口,打的也是查案抓贼的旗号,说有人家中被盗。
  赵禄在保和堂的后院,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儿,更没放在心上。
  从古至今,联姻都是将两家两国绑在一起的好法子。
  不管是太傅府还是燕国公府,都是不错的联姻人选,不过赵禄更偏向于燕明荞,因为长得好看,还带着刺。
  这种事一向都是女子吃亏,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就算不想嫁也得嫁给他。而且做出丑事的是燕国公府的女儿,那太傅府记恨燕国公府,如此一来,燕国公会更加偏心于他们。
  那燕明荞只能嫁给他,更不会像以前那般拿乔,不仅如此,还会讨好他。
  赵禄还挺期待燕明荞讨好他的。
  而朝中的事,赵禄也不甚清楚,总之在当今皇上的眼皮底下,有诡谲云涌,说不清也道不明,明面是一样,可暗地里又是另一样。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私底下关系竟然不错。
  至于林尚书,那是有事相求,自然得许些好处。
  银子太俗气了。
  英国公府其实不缺银子,世家有铺子,全能把银子洗干净。
  等到皇城司的人找到这间宅院的时候,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医馆,只是挂了个牌匾而已,连药箱都没有。
  在这里面的赵禄,就显得分外可疑。
  赵禄想走,顾言道:“我未婚妻那边有个形迹可疑的丫鬟,从她口中,应该能问出些什么来。”
  赵禄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但人很快被皇城司的人给带走了。
  顾言把事情处理好后遇见了碰巧赶过来的林香,打听了燕明荞,得知人好好的,慢慢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这就过去。”
  *
  皇宫内,皇上急诏顾太傅、御史大夫、工部尚书、工部侍郎入宫觐见。
  天黑,还下着雨,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尧桢皇帝看着这些肱骨之臣,御史大夫主管官吏监查,太傅位列三公,虽不在六部,但管军国大事,六部的事也会过问。
  工部为六部之一,主管工程建设,负责国家水利、道路的修建,甚至于宫中殿宇的修葺。
  兆州数个县城堤坝坍塌,百姓田地、房屋被淹,有工部失职之责,顾太傅、御史大夫失察之责。
  甚至和户部也有关,不过户部尚书最近身子不适,告了假,皇上就没叫他过来。
  顾太傅和赵大人以及一个林之远并两个侍郎五个人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