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不行,一个读书的人,再怎么锻炼,他也不如天天做农活的张大爷有力气。
加上张大爷很有感染力,他花白的头发,颤颤巍巍的动作,以及苍老的声音……温润知道老头儿在演戏,早上起来这老头儿还干掉了三个拳头那么大的肉包子,自己套了两辆马都不费劲儿!
这会能走两步就上喘?还弯着腰,早上起来老头儿腰板挺直的很。
不过很有印象分哦!
你看看,辛县令这不就喘粗气了么?瞪大眼睛,十分有威严的看着林家那些人:“林三儿,你说,你去莲花坳干什么?”
林三儿大概是被收拾的太厉害,这会儿也不敢张嘴胡咧咧了,老实的道:“去接刘氏回林家。”
“刘氏已经被你休妻,且你已经再娶,且生有一儿,何来接刘氏回家的道理?”辛县令一听就知道张大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林家子看着就是个不老实的,再看刘氏,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的那点小打算,无非是自以为是罢了,理由说出来,在村里都站不住脚,何况是在县衙大堂上?
“我就想着,她也没什么娘家人了,与其在外受苦,不如回来吧。”林老太太喃喃地道:“被休弃的妇人,日子能过得多好?”
刘氏都气笑了:“你看看我,日子过得不好?”
就刘氏这一身打扮,再对比林家的女眷们的样子,谁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一目了然。
这么明显的对比,林老太太也不敢当着县太爷的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林三儿,你带其母与兄长,去莲花坳,强抢民妇刘氏,且为此欺辱举人温润,你可认罪?”辛县令直接就定了罪名出来:“林王氏,你不守妇德,挑拨其儿休妻再娶,又教唆三子强抢民妇刘氏,你可认罪?林家大子,你纵容老母三弟行凶而不加阻止,又助纣为虐,你可认罪?”
“没有,大人,我没有啊!”林家老大不乐意了,赶紧喊冤:“是我娘说,刘氏能干,现在又有了钱,我家遭逢大难……。”
林家老大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别看表面上老实巴交,要是真的老实巴交,能让老娘一个人,笼络了所有的兄弟不分家?
要是分了家,他家就他跟自己俩儿子,活儿干不干的过来不说,就是内务也做不好啊,他媳妇儿可不是个勤快人。
老娘又难伺候,媳妇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不分家好啊,弟弟的家眷也在家里,外头的活儿,人手多也干得快,内里的家务,几个妯娌分担一下,老娘伺候的人多了,也不会就盯着一个儿媳妇。
所有的儿媳妇都在,轮流找茬儿,老娘身心也能愉悦一些。
他们家并非真心想让刘氏回去,主要是家里没钱没粮食,更没人干活儿了。
因为女眷有的死了,有的还要照顾孩子,家里的事情一团乱,脏活累活没人做,林老太太的威信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要不是林老太太拿出来自己的那点私藏,恐怕家里连口粥都喝不上了。
毕竟没有分家,家里的粮食都是统一收放在粮仓里的,钥匙是林老太太在把持,没有分家就代表哥几个都不能有私产,而儿媳妇们的嫁妆并不丰厚,且林老太太偶尔还要扣一扣儿媳妇们的嫁妆,说是孝敬她,可儿媳妇们其能乐意用自己的嫁妆去孝敬婆母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老婆子让人伺候着不说,还要对儿媳妇们挑挑拣拣,有的时候脾气上来了,那是连打带骂,敢说半个不字,立刻就说儿媳妇不孝顺了,要死要活的闹开,结果这次遭了难才知道,老太婆自己还私藏东西呢。
当时林老太太晕过去之后,流寇们也没抢钥匙,直接将粮仓大门给劈开了,进去就拿粮食出来做饭。
其他人家,就不是这样的,有的早早的分了家之后,因为是自家么,厨房那里就有放粮食的地方,为了方便做饭。
有的人家,也有粮仓,不过是跟伙房分开放的,还挺隐蔽的,所以只损失了厨房里放着的那点粮食,粮仓还没被发现。
不像林家,林老太太说了,厨房里不能放过夜粮,所以每天都要开粮仓拿粮食出来做口粮,每日都需要林老太太去开粮仓,这也是为了体现林老太太的威严,老太太对此很看重的……结果现在好了,被流寇直接干光了粮仓的那些粮食。
要说家里人没怨气,怎么可能?
以前看别人家两口子过的小日子,就觉得羡慕,现在都赶上嫉妒了,起码别人家有吃的,他们家没有。
没粮食还这么多口子人,能不闹么?
“老婆子也是为了她好,刘氏一个弃妇,在外面过得再好,那也是一个人,我家好歹有她一口吃的,以后也有人给她料理后事……。”林老太太已经有点胡言乱语了。
“肃静!”辛县令气的又拍了拍惊堂木。
比起林家人的乱糟糟,和说的那些气人的话,温润他们这边的人可安静了好么,素质体现的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刘翠花,安安静静的站着,肃穆垂首,双手一直交叠在腰腹间,手上还捏了一素色绣了兰花的帕子。
林家人闭嘴了,辛县令板着脸,竟然问出了跟温润一样的问题。
那就是,刘氏回林家,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呢?
原配下堂妻,回去之后要做小,那么,林三儿有这个资格吗?
不做小的话,原配的结发嫡妻,可比任何一个林三儿的女人的身份都要高!
后娶的那个,要做小,那么孩子就是庶出。
嫡庶之别,可是上至皇家,下至贫户,都有的最大区别。
“我可不做小啊,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孩子也是婚后生的啊!”这个时候,林三儿后娶的那个寡妇不干了,她能死死的捏住林三儿,让林三儿敢跟林老太太呛声,可见平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这会儿关系到她的身份问题,还有她生的儿子:“林三儿,你当初可是跟我说好了的,明媒正娶,让我进林家门,这孩子也是你的种,怎么就成了小的了?要当小的,我还找你干什么?那么多老爷,我哪个门进不去?当小的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跟你过这苦日子!”
刘氏是明媒正娶的,她也是啊!
她还给林三儿生了个儿子呢,刘氏可是下了堂的弃妇,也没个孩子。
“你瞎说什么呢?老三家的,你是个寡妇,嫁入我们林家是你的福气,刘氏回来自然会跟你相处愉快。”林老太太太想当然了。
这个新的三儿媳妇,还跟她沾亲呢,说她两句,太理直气壮了。
“肃静,肃静!”辛县令又拍惊堂木了:“刘氏,你可有话要说?”
“回大人的话,小妇人有话说。”刘翠花不紧不慢的道:“首先,小妇人跟林家已经毫无瓜葛,这是二年前,林家三子给出的休书。”
她带了休书来的,现在就拿了出来:“并且已经在衙门备了案,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休书由马三儿接手,递给了书办,书办特意看了看,还拿出衙门的备案查了一下,确定无疑。
“其次,林三儿来莲花坳,是来找小妇人的,既然没了关系,又找小妇人做什么?他说的那些都是借口,无非是看中小妇人有点财物,想谋求小妇人的东西,好占为己有,并且伤了小妇人的雇主,举人老爷温润,这包括林家所有人在内,都是共犯!”刘翠花头头是道的分析了一大堆,最后道:“求县令大人给小妇人做主,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好么,她一杆子,将林家人都算了进去。
林家人当然不干啦!
“这能赖我们吗?这不是,三儿跟老太太自己商量的,跟我们可没关系。”先跳出来的就是林二的媳妇,林大的媳妇没办法,毕竟她丈夫就是被抓的三个人之一。
她抵赖不了。
可是林二家的不同,她丈夫啥都没干,怎么就要被牵连了?
林老四家的也不干了,她丈夫为了护着她不受辱,腿都被打断了,现在还在家里头躺着呢,怎么能让自家吃亏?
于是难得跟二嫂站在了一个战线上。
其他林家人七嘴八舌的闹了开,而且不经意间,还说了很多内幕消息。
例如那寡妇其实早就跟林三儿有了首尾,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才进的门,五个月的时候,林三儿才休妻。
“啪啪啪!”辛县令这惊堂木拍的都要碎了,是气的狠了。
温润权当自己看狗血家庭伦理剧了,就是有点闹腾。
最后辛县令判了,林家的罪名很多,林三儿尤其严重。
欺辱举人,强抢民妇,与寡妇通奸且生子,图谋他人财产……数罪并罚,林家所有人,全部罚没家产,发配边关做苦役。
时限没说,但是惩罚很重,尤其是林三儿与林老太太这两个人,林老太太年纪大了,倒还可以通融一二,林三儿跟他大哥,却要戴着枷锁远赴边关。
当时林家人就傻眼了!
“只是去了一趟而已,不同意就不同意,至于罚得这么重吗?”林老太太也傻眼了。
“你可真敢想,区区一个草民,不仅想要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还厚颜无耻,算计弃妇的那点傍身银子,更可恶的是,还敢欺辱举人老爷,且你等在林三儿未休妻的时候,就跟那寡妇有了首尾,连孩子都有了,还休弃刘氏,且让寡妇进门,这孩子算不得嫡出,只能是奸生子!”马三儿在一边恶狠狠的道:“画押,押走!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林家人哭天抢地,却被一拥而上的衙役们一顿暴揍,该捆的捆,该堵嘴的堵嘴。
审问了一上午,林家人都被抓了起来,一锅端了,然后马三儿他们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去树林场,将林家其他人也要抓来的,包括在家里养伤和负责照顾他们的人。
温润不管外面怎么闹,他现在带着人,正好到了中午,县令大人准备了酒菜招待他们,其他人好说,辛县令单独请了温润跟他一起用餐,连张大爷都没带,就两个人对饮。
作者闲话:
核酸检测都成常态化了,不过冬季来临,大家多多注意,千万别感冒着凉什么的,不然很容易被隔离治疗啊!
第111章 孩子们的问题
还摆出来一副“会谈”的架势,温润只好洗耳恭听了。
“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谁知道酒菜上来了,这位县令大人一开口就是给温润道歉:“本官知道,林家的处置不算是严重,但这是本官能处理的最重的刑罚了。”
“您客气了。”温润道:“处理的很好,林家以后再也不会恶心在下了。”
是的,恶心。
这是温润给林家的定义。
至于王大志他们家,呵呵……没了儿子,女儿们远嫁,都不回家,还有什么指望?
收拾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也麻烦不到哪儿去。
“你不觉得委屈就好。”辛县令松了口气的样子:“这次也是他们的不是,竟然,嗨,反正已经处理了,而且本官还有后续,你只管回去安稳过日子,如今各处都乱糟糟的,还得善后。”
稳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流寇漏网之鱼这么多,祸害的地方可不少,永宁县首当其冲,哪怕这位辛大人早有预防。
这永宁县也被闹的不轻。
且有不少平民百姓伤亡。
辛明如今也是一脑袋的官司,不然也不会如此快的将林家人给处理了。
温润跟他吃了一顿午饭,才被送出门,这次倒是没给温润带什么茶叶。
中午吃过了饭,下午许攸就来了:“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山长他们甚至联名请愿,要是辛大人不给你做主,我们就去府城,找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给你做主!”
温润这才明白,为什么县令大人处理完了林家的事情,还怕他不满意。
原来是县城里的读书人都联名请愿了,这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跟他们动手,他们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今天敢明目张胆的上门,强抢民妇,明天指不定就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了。
所以不止温润的名誉要保护好,还要将他受的委屈找回来,不然这么多读书人,可都看着呢。
“这可真是麻烦诸位了,还有山长和两位先生。”温润一脸惭愧:“都怪我,手无缚鸡之力。”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不是那林三儿强抢民妇,你也不会愤然出手!”许攸说的可理直气壮了:“他敢跟你动手,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是错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傲气,有话好好说,动手干什么?
当然,很少有人能说的过读书人,一顿子曰诗云下来,普通人早就迷糊了。
且不明觉厉!
“对对对,这可真是……我这就置办点东西,去谢谢山长和先生们,哎呀,害得麻烦悠然兄你,召集其他人,鸿升酒楼,小弟我摆宴道谢!”温润赶紧说了这些话,这可真是,被人给“人情”了一把。
不管怎么说,人家在舆论上的确是帮了他,这也是温润最初跟他们频繁接触的关系,人情用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是“被”人情了一把,但是以后估计没什么人敢跟他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