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凭什么来恨?
  四周徒然变得很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余山风“呼呼”地刮。
  谢砚之寒冰碾玉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既想要,那便赠予你。”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
  颜嫣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谢砚之便已松开手,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坠落。
  狂风呼啸而过。
  她那么轻,就像她这短暂的一生。
  如尘埃一般,轻飘飘地落入那个连光都透不进的深渊。
  万尺高空上的风凛冽似刀。
  直至颜嫣的身影彻底被黑暗吞噬,谢砚之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曾被所有人捧上神坛。
  也曾被所有人舍弃,一步一步坠入深渊。
  他本以为颜嫣是不同的。
  可到最后,连她都要选择背叛他。
  颜嫣在“回溯”中看到的是颜璃的过往。
  谢砚之在“畏天”中看到的,却是背叛。
  一场……无法被原谅的背叛。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时间依旧是00:00,又是很肥很肥的一章
  .
  1紫藤花期:4——5月;木芙蓉花期:8——10月
  紫藤花花语:执着的等待、深深的思念;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木芙蓉的另一种花语:表达了夫妇别离的相思之苦
  第19章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回来了◎
  有传闻说, 这深渊之下藏了条湍急的地下暗河。
  河水蜿蜒千里,连接着那个有去无回的上古流放地——蚀骨深渊。
  可实际上,这条暗河早已被堆积如山的尸骨填平。
  颜嫣落地的那一霎, 摔得粉身碎骨。
  血液四处流淌,浸湿被她紧攥在掌心的息雾草。
  一群嗜血的虫豸嗅着血腥味而来,趴伏在从天而降的血食上大快朵颐。
  幽幽荧火自地面腾起,照亮漫天飞舞的虫豸。
  这是一场狂欢,亦是一场隐秘的生祭。
  倏忽间,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虫豸纷纷爆体炸开。
  有的裂成无数块, 有的依旧完整, 落在被时光打磨平整的白骨上苦苦挣扎, 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跌入白骨之下的熊熊烈火之中, 被焚烧殆尽。
  “噼里啪啦”的焚烧声划破宁静。
  那些流淌到各处的血液皆在朝同一个方向聚拢, 漂浮在空气里的血雾也如同活过来了般, 一点一点包裹住颜嫣残破的躯体。
  她摔得七零八落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组。
  从头到脚, 焕然一新。
  然而, 这不过是表象, 她的内里依旧残破不堪。
  神奇蛊虫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它们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她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生命体, 仅仅是一堆外表光鲜的烂肉。
  蚀骨深渊下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
  颜嫣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八岁那年春。
  在那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 向来懒散的颜璃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乒呤乓啷地在厨屋里捣鼓着什么。
  这动静,怕是连拆迁队听了都要自愧不如。
  颜嫣被吵得不行, 气鼓鼓地掀开被子, 想要下床去找颜璃理论。
  下一刻却赫然发现床头多了套崭新的衣裙。
  淡淡的烟紫色, 映着朝霞的光,美得触目惊心。
  正是前些日子她多看了几眼,却因价钱太贵,而不曾向颜璃开口的那件梦中情裙。
  颜嫣呆愣愣地看着裙子。
  突然觉得,吵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站在落地镜前翻来覆去地摆弄着自己的新裙子,怎么都看不够。
  直至颜璃来唤她用早膳。
  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裙子,来到餐桌前。
  不算大的桌面上挤着热腾腾的八菜一汤。
  颜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桌像模像样的菜肴,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们娘俩,一日三餐都在外面下馆子,不是因为颜璃有多阔,能随意挥霍。
  仅仅是因为颜璃这个当娘的做菜太难吃,难吃到连她自己都已无法忍受的地步,为了不被饿死,只能选择去外面吃。
  不过,颜璃其实也有道做得勉强能入口的菜,红烧肘子。
  做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先在隔壁酒楼买来卤水,把肘子卤上一整夜,再乱七八糟地加上好几十种调料一锅乱炖,炖到脱骨,即可开吃。
  这做法,别说肘子,怕是煮鞋垫子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可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连向来不会出错的肘子都变得格外难吃,齁得颜嫣小脸挤做一团。
  她刚要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立马就被颜璃捂住嘴,凶巴巴地威胁着。
  “不许吐!”
  颜嫣人微言轻,迫于自家老母亲的淫.威,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一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给咽回肚子里。
  颜璃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一脸不满地哼哼唧唧。
  “你老娘我又不是开馆子的,能吃饱就行,你还挑上嘴了?”
  她边说,边夹起一条没去鱼鳞没摘内脏的煎鱼放进颜嫣碗里。
  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况且,你知道为了做这顿饭,你娘我有多辛苦吗?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爬了起来。”
  “你看我这手,这指甲盖大小的水泡,是煎鱼时给热油烫伤的。”
  “还有,这道划痕看见没?是菜刀割得。”
  “虎口的洞,是那锅笨螃蟹用钳子给夹出来的,若不是它们夹着我死活不肯撒钳,咱们娘俩何至于吃不到一只完整的蟹?”
  “你老娘我容易嘛?还不赶紧吃!一口都不许浪费!”
  颜嫣期期艾艾地皱着张苦瓜脸。
  只能含泪去吃这桌能要了人命的菜。
  一顿早膳吃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险些撑得颜嫣嗝屁。
  然而,颜璃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又神神道道地将她拽到妆奁前。
  她那厨艺着实不敢恭维,这手梳头工夫可真真是非同一般的了得。
  奈何,彼时的颜嫣是个完全不懂得欣赏的稚童,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且繁琐的梳妆流程,好去跟在院子外面候着的小伙伴们一同玩耍。
  颜璃今日也不知是怎得了,说话做事格外墨迹也就算了。
  竟突发奇想地给颜嫣盘了个成年女子才会梳的发髻。
  八岁稚童顶着个高耸入云的飞天髻,怎么看,怎么滑稽。
  颜璃却乐此不疲地继续玩弄着她的头发。
  甚至,还一鼓作气给她梳了个端庄娴雅的妇人髻。
  到最后,又用篦子将这妇人髻打散解开,重新给她梳成双丫髻。
  颜嫣敢怒而不敢言,皱着一张小脸,任由颜璃折腾自己。
  又不知过去多久,久要颜嫣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颜璃突然道了句。
  “听说呀,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这话没法接,完全超出了颜嫣的认知范围内,她也就只能在心中偷偷吐个槽。
  少顷,颜嫣又见颜璃倏地弯起眼角,笑得一脸得意。
  “如我这般花容月貌,即便成了星星,也该是最大最耀眼的那颗才对,定要夜夜挂在天际,闪瞎旁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