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宗游泳得了第一,靠在泳池边大喘气,目光不断往看台上打望。不看还好,一看他就被气到了。苏糖没有看他比赛,她歪着脑袋不知道在和胡秀秀在说什么,两人有说有笑,开心极了。
林卫宗捧起水泼了他自己一脸,水凉,他的心比它更凉。
糖糖、糖糖怎么能不看他?她不看他,那他在比赛里显摆的骁勇身姿以及勇夺冠军的气势不就白折腾了吗?
林卫宗身体没动,他陷入了沉思。
下一轮该周海比赛了,他走过来把林卫宗从泳池里拉起来。
没等周海询问林卫宗刚刚出神是在想什么,林卫宗就对他说:“你该好好管管你家那口子。”
周海满头问号:“???”他媳妇怎么了?
林卫宗径直去找苏糖,留下一脸茫然的周海。周海摸了摸头:“他今天又没有见到我媳妇,我媳妇怎么惹到他了?真是奇怪。”
旁边有人在喊:“周海,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准备,马上该你游了。”
林卫宗找到苏糖,坐在她身边,把赢来的奖品递给她,是一个印着主席语录的大红色搪瓷杯子。
苏糖拿起杯子看:“给我的?”她家里有同款杯子,是厂里发给江国平的。
林卫宗强行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正襟危坐,看也不看她,闷闷应道:“恩,给你了,它是第一名的奖品,我赢回来的。”
“糖糖,我比赛的时候,你都没有看我。”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语气委屈。
苏糖知道是她做错了,她理亏。她清了清嗓子,发挥她巧舌如簧的本事,开口哄他:“谁说我没有看你,我一到游泳池,我就在这么多的人里把你找到了,你不知道你在人群中有多显眼,当时我看你都看呆了呢。”
林卫宗听了这番话可高兴了。
苏糖再接再厉,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他:“我想着你游泳头发会湿,专门从家里给你带了一条毛巾过来,你看我对你好吧。”呼——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毛巾带上了。
林卫宗接过毛巾擦头发,脸上表情越来越舒坦。见状,苏糖松了一口气,她的马屁没有白拍。
“现在知道你男人有多优秀了吧。”他骄傲说道。
“知道,你最优秀了,优秀得我都有些自惭形秽。”苏糖干巴巴的捧他臭脚。
林卫宗觉得他现在可以下场游上十几回,把那些搪瓷杯子都给赢回来:“你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他不知道苏糖是在拍他马屁吗?不,他知道。
要换了别人拍他马屁,林卫宗听都不想听,苏糖来拍他的马屁,他听一辈子都不会听烦。
甚至林卫宗还会在心里想,苏糖说不定不是在拍他马屁,她是在说真心话。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糖看到下面又要开始比赛,还看到了一个熟人:“我看到周海了。”她碰了碰林卫宗的胳臂,“哇,你快看,周海他游的好快。他游过去了,他又要往回游了,他是不是要得第一了?”
听到苏糖在夸别人,林卫宗心里泛酸。在周海即将抵达终点得第一时,他咬了咬牙,把毛巾扔到她的头上,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别人。
林卫宗:“有什么好看的,我得第一的时候,你都没有看我。”
“周海是第几名?”苏糖追问道,她想知道答案。
“他赢了,是第一。”林卫宗告诉她结果,“奖品你知道是什么,就是你手上正拿着的搪瓷杯子。”
“你不用看了,这轮比赛已经结束了,下一轮该别人比了,都是你不认识的人。”
苏糖默默的把脑袋上的毛巾拿下来:“......”
他是不是以为她是傻子,闻不出来他话里的酸味?
苏糖说:“下回你再来游泳,我会把眼睛瞪大了看你游泳。”
林卫宗这次是真的被她哄好了:“不用等下回,你现在就可以看。”
“我去找领导说我再游一次,这次我不要奖品只比赛。”走了几步,他不放心留下她,让她和胡秀秀待一块。不然她要是又和胡秀秀说话去了,不看他比赛,他哭都没有地方哭。
林卫宗把她从看台带下来,让她站在泳池的终点等他,不忘叮嘱她:“糖糖,你站在这里别动了哦。”
“我很快就会游回来,要是见不到你,我、我就......”
苏糖瞪他:“你就什么?”胆子大了啊,都敢来威胁她了。他以为她会怕他的威胁?太小看她了。
林卫宗气势汹汹地说:“我就沉到水里不起来,憋死我自己!”怎么样,怕了吧?
苏糖微微张开嘴,强忍住笑意:“怕了怕了。”这个威胁好可怕,吓死她了,噗......
“要吹哨了,你不要说话了,赶紧比赛,我等你赢第一。”
“你是不是烦我了,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林卫宗慢腾腾站起来活动身体,等哨子的期间他一点也不认真,他的眼睛在一分钟里会往苏糖身上瞥个几十次。
苏糖扶额,低声说道:“你给我认真点!”别再看她了,“旁边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你认真比赛,比赛完了,我陪你在文化宫里多逛逛。”
“你说的啊。”
“我说的我说的。”
哨子一响,林卫宗身姿敏捷跳进水里,他游的很快,和其他人拉开了一大截。他没有游泳前,苏糖还有空在想,要是哨子响了,他人没有跳下去,她就一脚把他踢下去,然而当她看到林卫宗在泳池里的风姿后,苏糖这回是真的看入迷了,没有掺假。
苏糖看的目不转睛,喃喃道:“他这不是挺厉害的嘛。”
林卫宗是第一,说好的他只比赛没有奖品,奖品给了第二名。第二名拿着搪瓷杯子笑开了花。
在游泳池逗留了一阵,林卫宗和苏糖悠哉悠哉的在文化宫到处逛。
路过文化宫广场,广场里有人在滑旱滑。苏糖没有太过关注,林卫宗看到有人不会滑旱滑,摔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心念一动,他和苏糖是对象,要是苏糖滑不稳,他可以助人为乐,秉承雷锋精神扶她一把、两把、许多把。
于是林卫宗拉着苏糖去滑旱滑。
“糖糖,滑这个很有趣,你来试试。”
他会滑旱滑,穿着特制的鞋子在地上熟稔滑动。苏糖站起来,身体歪歪扭扭,眼看她要摔倒,林卫宗立即张开手臂,做好了扶她的准备。苏糖哦呼两声站稳,然后风一般的从他身边滑走。
林卫宗傻眼了,这、这不对啊!
他整个人都懵了,他是想要教苏糖滑旱滑,没有想过苏糖会滑的跟他一样好。
苏糖不知道林卫宗心里打的主意,她自由自在的在地上滑来滑去,直到滑到额头出汗了,她才停下。
林卫宗问道:“糖糖,你会滑?”
苏糖:“会啊,我在文化宫这边学会的,我妈也会,她跟我一块学的。”
当时筒子楼有个来找亲戚打秋风的乡下女同志跳舞跳的好,去了一趟文化宫被文工团的人挑中了,从此鲤鱼跃龙门当上城里人,惹得筒子楼里没有城市户口的女同志羡慕不已,掀起了在文化宫学东西的热潮。
那段时间黄莉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她带着苏糖来文化宫学东西。
让她学跳舞,苏糖受不了拉伸韧带的苦,黄莉也见不得苏糖哭,于是她们放弃学跳舞了。让她学吹口琴拉小提琴和钢琴,苏糖五音不全,乐器在她手里发出的声音就跟弹棉花似的,她不是当文艺工作者的料。
到后面黄莉放弃让苏糖学东西了,两人直接在文化宫里到处逛。期间看到有人在教滑旱滑,黄莉和苏糖都觉得这个有意思,好玩。两人心随意动,花时间学会了滑旱滑。
林卫宗可惜了一会儿,唉,她要是不会滑就好了。她不会滑,他可以手把手的教她。她要是学不会,他打她手掌心,不,打手心太疼,打她屁股好了,屁股的肉多,嘿嘿嘿。
苏糖敏锐盯着他看:“你是不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
林卫宗被口水呛了一下,摆手说道:“......没有。”
苏糖哼了哼:“你最好没有。”
林卫宗骑车把苏糖送回家,苏糖不给他腻歪的时间,跳下车就跑进楼里,他没有不高兴,乐呵呵地说:“我知道糖糖是害羞了。”
离他上她家门见爸妈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林卫宗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很快,日期来到他要上门的这一天。
这天,他精神抖擞,衣服熨平没有一丝褶皱。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脸上少了点什么,转身走进林国栋和向红霞睡的房间,找到向红霞平时擦脸用的雪花膏蛤蜊油,挑了盒蛤蜊油,手指从里面抠了一坨抹到脸上。
林国栋和向红霞面面相觑。
把脸捯饬好了,林卫宗拎着宣威火腿、麦乳精和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出门了。他把东西挂在自行车上,轮胎肉眼可见的往下沉了沉。
他人一走,向红霞推了推林国栋的手,幽幽道:“看到没有,卫宗还往脸上抹了蛤蜊油。我记得小时候一入冬,他脸上就会起皮,我让他抹蛤蜊油,他非不抹,嫌蛤蜊油是女同志用的。这会儿他怎么不嫌了?”
林国栋慢条斯理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向红霞没好气看他:“说人话。”
林国栋叹气:“他要臭美,咱们又有什么法。”
到了筒子楼的楼下,林卫宗停下车,把东西从车子上拿下来提在手里,左顾右盼,心情美的不行:“再等半小时,糖糖就会下来,我就能跟着她上去见爸妈了。”
他带着这么多的东西,还能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激动。
这时,江国平提着一个袋子走过来,袋子里装着两件衣服,是他和黄莉的,特意买了布找老裁缝做的。
隔了老远看到林卫宗,江国平自言自语:“嚯,那两根火腿肉哪来的?颜色熏的太漂亮了。”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他大包小包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是要去见谁?”江国平把筒子楼里的人想了一遍,纳闷不已,“我没听说过楼里谁家有富亲戚啊。”大家在一栋楼里住了这么多年,谁家情况如何,是好是坏,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些。
江国平把目光从火腿上移开,落到林卫宗另一只手拎着的麦乳精、白糖、红糖和糕点上面。
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大傻子,难不成他是什么东西贵他就买什么不成。他家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财不外露的道路不知道吗?”要是有人眼红他,一封举报信把他告到革.委.会去,他没事也会脱层皮。
江国平又哪里知道,林卫宗的舅舅就是革.委.会的人,他背后有人,是真的有人。
江国平收回目光,他正打算从林卫宗身边走过,耳朵听到撕拉一声脆响,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从袋子里掉出来落到地上,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江国平弯腰捡起糕点,轻轻拍了拍,递给林卫宗:“里面的糕点没弄脏,外面油纸上沾到的灰也拍掉了。”
林卫宗看了看他,移开视线,默不作声把糕点接过来。
江国平盯着林卫宗看了几秒,认出他是肉联厂的干事,来过机械厂几次。每次他一来,机械厂不是会给厂里工人发福利,就是食堂会加餐。
江国平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大兄弟,你又来咱们厂啊。”
“你是要找厂里的干部吗,他们不住这里,你要到最前面的那栋筒子楼里才能找到他们。”
林卫宗认识江国平,自家对象的父母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他认识江国平,江国平不认识他。
林卫宗装作不认识他,努力压制心里的心虚,没有应下江国平喊他大兄弟的称呼,谦虚地说:“你比我大,是长辈,叫我兄弟乱辈分了。”
“我不找机械厂的干部,今天没有公事,只有私事。”
江国平摆摆手,随意说道:“乱辈分就乱吧,你一个青年才俊和我当兄弟,我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咱们能遇到说明咱们有缘分,能谈得拢,聊天聊的投机。”
林卫宗心说他是想当他的女婿,当兄弟就算了。
江国平热情地说:“你是来看亲戚的吗?要不要我带你进去?”
林卫宗赶紧摇头拒绝了:“不用不用,我在等人。”等你闺女。
江国平很欣赏他,没听到林卫宗否认他是来看亲戚的,他便认定林卫宗是来探亲的。探亲带了这么重的礼,是个厚道人。
他提醒道:“你下次来看亲戚,别带这么多的东西了,人多眼杂。就算你非要带,你带不行,那你最好是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带,那会儿不会有人注意到你都带了些什么。”
林卫宗老实点头:“是,我下次改进。”
江国平笑了笑,他就说小兄弟人不错。很少有年轻人会像林卫宗这般不嫌他话多,待人尊敬,不眼高手低,一脸老实诚恳地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