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院 > 历史军事 > 小楼一夜听春雨 > 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10节
  “你少废话。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都说要对付她多久了,对付出个结果了吗?她还越来越得意了。
  她们家那几个妖精,也一个比一个厉害了,整天说些空话,有什么用?”荀文绮怒道。
  玉珠见状便有些窘,碧珠更娇惯些,年轻气盛,听荀郡主连自己也骂进去,脸上就有些不忿。
  旁边跟着荀文绮的王嬷嬷见状,便出言转圜道。
  “两位小姐是该有点决断了。小郡主是为你们着急呢。
  你们仔细想想,小郡主什么身份,犯不着和个商家女计较,不过是仗义执言,看不惯这等轻浮浪荡的妖精罢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她是不用和这几个商家女抢的,你们两位就不一样了,赵家小侯爷的事就不说了,刚才金谷堂打扮得跟妖精似的那位……”王嬷嬷仍是宫里出来的行径,就算背着人说坏话,也绝不提人名,只是朝芍药宴那边努了努嘴,做了个“娄娴月”的嘴型,才继续道:“那一位手上是攥着多少青年才俊呢,她自己没够,还妨碍别人,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讲话句句都是从利益出发,说得人心思浮动,焦躁不安,恨不能立刻就按她说的做才对。
  玉珠听得杀气都起来了,心中发狠,脸却笑得比蜜甜,道:“王嬷嬷说得对,放心,我们心里自然有数,请郡主等着看吧。”
  但等到下了听风楼,两姐妹独处时,碧珠却说话了。
  “姐姐,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就是。”
  “咱们要不劝劝娘吧。”碧珠道:“我总感觉这样下去不太好。”
  玉珠顿时竖起眉毛:“你胆怯了?”
  “不是胆怯的事。”碧珠并没有受激,而是皱着眉头道:“我觉得她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结仇下去只怕不好……”
  “现在说不好,也迟了,上次跪祠堂的事后,你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别的人都不说,娄娴月是好相与的?
  你放过她们,等她们过完花信宴高嫁了之后,她们会放过咱们?”玉珠道。
  碧珠抿紧了唇,自己思索了一下,才道:“其实上次我就说了,不要拿那事去弄凌霜,一则她是为了姐妹的事出头,才这样的。二则咱们以后万一有这样的时候呢?挨了丈夫的打,她也会替咱们出头的。现在整她,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玉珠听了,顿时冷笑出声。
  “你别傻了,谁是你姐妹,我才是你姐妹。轮得到她来替你出头?再说了,咱们千挑万选的人,怎么会出错。
  会落到那地步的,都是蠢人笨人,咱们才不会这样。”她见碧珠神色犹疑,又加码道:“你不记得娘说的话了,京中王孙就那么多,她们多了,咱们就少了,好的她们得了,咱们就没了。想想赵景赵修,她们不回京,不就是咱们的了。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你还想跟她们做朋友呢。也太天真了。你再这样,当心我告诉娘去,看她怎么整治你。”
  玉珠对二房这样恨之入骨,没有丝毫转圜的可能,碧珠听了,也只得收起自己的想法,噤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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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霜这边,和秦翊在马球场边待了一个时辰,上面的马球实在打得烂,但她看久了,也不觉得了,秦翊的小厮在花树下摆了酒和吃的,凌霜先上去喝了两口,秦翊站在旁边,凌霜知道他还是讲规矩,男女不同席。
  也许是花树开得太好,秦侯爷安静站在树下,懒洋洋看着马球场的样子也好看,凌霜觉得他顺眼得很。
  “诶,其实这样也还不错。”凌霜坐在秦翊位置上,端着泡的花茶来喝:“要都是这样,我也不觉得花信宴烦人了。你能不能楝花宴也去啊……”
  “行,我过几天就带两个马球队去卢选侍家,等娄小姐一声令下,我们就开打,娄小姐不说话,我们随时待命……”
  凌霜被他逗笑了。
  “秦翊,你这人怎么这样,跟谁学的说怪话啊?”凌霜打了他一下,道:“谁让你去打马球了。
  我说你楝花宴去做客,我溜出来跟你玩,我娘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玩什么?”
  “能玩什么,我又不能换男装,就说说话呗。你不觉得一起说说话也挺好的吗?我以前花信宴都度日如年呢,就今天好玩点。”
  秦翊难得没有笑她,过了一阵才道:“是挺好的。”
  凌霜注意力早被马球场上的人吸引走了,正骂道:“会不会打啊,就这样让别人断球?干脆自己送到球门里好了。”也没听清楚秦翊的话,道:“什么?”
  “没什么。”秦翊又气她:“我叫他们下来,听一听你的指导吧。”
  “你敢?”
  “魏文东,有位高手要跟你说几句话……”秦翊哪有不敢的。
  “秦翊,我打人了。”
  凌霜立刻捂他的嘴,她虽然胆大,但也多少有点窝里横,跟秦翊说话倒是挺不客气的,但要是换了陌生男子,一定就跟娴月一样,摆出凛然不可侵犯的世家小姐模样了。
  秦翊也只是逗逗她而已,两个人说了一阵话,凌霜打起哈欠来,道:“都怪你家,要办什么芍药宴,我昨晚就睡了三个时辰就起来了,困死了。什么时候开晚饭啊,我想回家睡觉了。”
  “还早得很呢,现在才未正三刻,芍药宴不到晚上不会散的。”
  “那我要困死了。”凌霜皱着脸道。
  “让人带你去睡一觉好了。”秦翊道:“你又不是宰予,怕什么昼寝。”
  “我不是宰予,我娘可比孔夫子还严格呢,要是知道我在芍药宴睡觉,皮不剥了我的才怪呢。”凌霜道:“这花信宴真没意思,我等不及当尼姑了。”
  秦翊被她逗笑了。
  “行吧,看在猪价看涨的份上,我帮你想个办法吧。”
  -
  其实对于娴月来说,芍药宴也是味同嚼蜡,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满坑满谷,她索性连马球赛都没去看,一直待在芍药园里描花样。
  她画画其实平常,毕竟没有身体和精力去苦练,但胜在眼光独到,描的花样也新奇,不落俗套,她平时不怎么结识同龄的女孩子,入京来唯一的朋友就是云夫人。
  其实女孩子们也怕她,实在是美貌得过了分,见她不如卿云平易近人,也都不来结交了。
  今天画画的时候,倒是有些女孩子在旁边看,也和她攀谈几句,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要尘埃落定了,所以都心境平和了起来。
  但娴月不怎么理她们,只是淡淡的,画了一会儿,看凌霜又不见了,起身去找她。
  她也知道凌霜一定去看马球了,找了出去,听风楼上人不少,她也懒得过去,要是以前,她是不介意让人看看什么是烟云罗的。如今却对什么都没多少兴趣似的。
  自己想想,也真是太没出息了。
  桃染倒是机灵,看到了如意在听风楼不远处的一处小楼下面,正摘花呢。
  她年纪小,玩心也重,文远侯府当年远征安南,带回来许多京城没有的奇花异草,有些她也是第一次见,正准备摘了去斗草呢,就被娴月叫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你小姐呢?”娴月问她。
  “小姐睡觉去了。”
  “睡觉?”
  娴月挑起眉毛,凌霜这家伙,干的事真是一般人想都想不出来,怎么能怪娘经常收拾她。
  “是啊,小姐在里面睡觉,我在门口守着,不过侯爷叫我不要跟人说来着,问起来就说小姐回去看芍药了。”
  “侯爷?”娴月敏锐得很。
  她没管如意一下子嗫嚅起来,其实以前这主仆俩是不怕她的,但烟云罗的事之后,如意肯定也觉得她和娄二奶奶是一派了,都在操心把凌霜嫁出去的事。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摧毁却异常容易。
  娴月没再问如意,而是轻手轻脚,自己走进了院子里。
  如果说有什么时刻,让她更笃定了自己的选择,就是现在了。
  如意和她小姐是一个性格,常不顾后果,所以大概不知道,一个小姐在外面做客,还是芍药宴这种人客众多的大宴席,自己跑去睡觉,被发现了是个什么风评。
  好在这问题有人替凌霜操心了。
  这小院子大概是个不常用的书房,只有一排三间小房。离芍药园近,有什么动静可以立刻赶过去。
  但也因此不够隐蔽,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能闯进来,把凌霜睡觉的事传扬得人尽皆知。
  而秦翊解决了这件事。
  没人能闯进这里,知道凌霜在里面睡觉。
  因为文远侯府的主人,秦翊秦侯爷,就坐在门外守着。
  就像那场马球赛多半也是他给凌霜弄的一样,芍药宴里人人想不敢想的目标,娴月选的四王孙里的头名,秦翊秦侯爷,正若无其事地扮演一个守卫,给她守门。
  大概正如娘所说,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天生成的,像个残酷的玩笑。
  会等到深夜三更的贺云章,正撞上会给凌霜守门的秦翊,总要做一个选择出来。
  世上的事总是如此,彩云易散琉璃脆,再好的事,总不能圆满。
  好在是她娄娴月来做这个选择。
  第104章 卿云
  芍药宴的第二天,娴月直接就没去。
  当天晚上其实卿云就有所察觉,论机敏,她其实是不如凌霜和娴月的,但竟然是她第一个发现娴月的意兴阑珊。
  凌霜和娄二奶奶是一样的性格,善辩,也爱辩,直来直往,很多话说了也就说了,不会再放在心里,但很多心里话,也是那时候带出来的。
  卿云没法不观察起娴月来。
  凌霜的那句话太重了。
  她点破娴月把烟云罗让给她的事时,说了句“你当我是卿云那么好打发?”,后面吵出了结果之后,她们谁都没在意。
  但卿云听了进去。
  凌霜说这句话,是为娴月悄悄拿贺云章送的烟云罗给她做衣服,还不让她知道,偷偷让了。
  而凌霜言下之意,是娴月也让过卿云一次,只是卿云傻,好打发,所以到现在都没发现。
  但她听见了这句话,就没法再让自己不发现了。
  芍药宴的一整天,她都在想这件事。
  当然,她是娄二奶奶用心培养出来的完美女儿,就算心中悬着事,也能在夫人们面前进退得体,连清河郡主第一次见她,也夸赞她是“难得的好孩子”,老太妃更不用说,所有女孩子里面,最喜欢的就是她。
  但她心中其实心事重重。
  大概这也是要成为当家主母的必经之路,毕竟,芍药宴上,哪个夫人不是心中有无数悬而未决的内宅事务,面上却仍然八风不动进退合宜的。
  她不像凌霜找到机会就溜走,也不像娴月完全放弃了在夫人们心中的形象,她耐耐心心在午宴之后敷衍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夫人们牌局激战正酣的时候,能有点自己的时间,来好好找一下这个答案。
  黄娘子本来进来回话,是为了马车的事,晚上看天色是要下雨的,今天来得匆忙,只有小姐的车是油壁车,黄娘子问娄二奶奶是从家里再喊辆车来,还是雇两顶轿子,送夫人老爷回去。
  娄二奶奶正打牌打得兴起,随口道:“就雇两顶轿子好了,横竖不是小姐坐。咱们老皮老脸的,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