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眼神刚坚定了还没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了,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靠谱,心里也算是发了狠誓了,以后再多的钱也不干,下回再帮人写这个,自己把自己手给剁了。
后来实在是没辙,也不可能一直磨蹭下去,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别人爱咋想咋想去,犯不着让自己一直为难,遂走到书桌旁快速蘸墨落笔,一气呵成的在白纸上留下了两个极具韵味的大字:离天!
旋即又落了小款,写了阿士衡的名讳,他也清楚,人家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搁笔后,嚷了声,“拿去吧。”
牧傲铁的身影立刻蹿了进来,凑到桌前一看,除了感觉字还好看外,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皱了眉头,“怎么才两个字,你给叶点点写了三个字的……”
庾庆当场跳脚大骂,“你懂个屁呀,好坏跟字多字少有毛的关系。”
好吧,牧傲铁认了,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个和‘人间好’比较,哪个好?”
你问我?庾庆还想问问他,我问谁去?眼前也只能是死鸭子嘴硬,“要就拿去,不要拉倒,她连鱼若是觉得不好,那是她不懂欣赏,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没有下一回了。”
不管好坏,他先倒打一耙再说,只要评价不好那就是别人不懂,反正自己不会承认不好。
既然都这样说,现在本就矮人一头的牧傲铁还能说什么,捡起题字拿了就走。
庾庆嚷了声,“我说,墨迹未干,你就这样拿过去,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刚写的吗?”
也是,牧傲铁赶紧运功吹气,快速将墨迹给吹干了,然后还将整张纸给折了几下,做了寄来折过的痕迹。
再仔细看看,确定纸张和墨味没什么特殊后,他才放心带走了。
出了门自然是直奔连鱼住处,到了敲门。
很快门开,虎妞一见又是他,正要遵主人之前的交代拒客,结果看到了牧傲铁手上拿的一卷纸,下意识有所触动,遂多问了句,“有事?”
牧傲铁示意了一下手上东西,“答应老板娘的探花郎题字,来了。”
“啊?”虎妞忍不住意外了一声,满脸的惊讶,她自然是知道老板娘有多喜欢这东西的,这可是平常想弄都弄不到的,连托了梁般都搞不到,她知道事情轻重,忙道:“稍等,容我通报。”
这次没说连鱼不在之类的话,迅速关了门。
正在打坐修炼的连鱼立刻被唤醒了,虎妞也很快开了门请了客人进来。
厅内等待的连鱼不知是太过心急,还是因为和牧傲铁有过那层关系不太在意,肚兜小衣的,外面就披了件纱衣,若隐若现的体态曼妙。
一见拿着东西进来的牧傲铁,便忍不住急问道:“真弄到了吗?”
牧傲铁走到跟前,双手奉上,“幸不辱命,老板娘看看如何。”
连鱼双手竟在纱衣上先蹭了一下,才端端正正双手接了,怕亵渎了墨宝似的,这一幕真看的牧傲铁很无语,就一幅字,至于吗?
到手的墨宝在连鱼手上慢慢摊开了,一股别样神韵随着绽露的字迹扑面而来,她已是忍不住先赞了一声,“好字!”
虎妞也伸了头在旁探看,盯着字迹嘀咕:“离天?”再看了看下方阿士衡的具名,下意识怀疑了一句,“是真的吗?”
她的意思是,真能轻易弄到那位探花郎的墨宝?
她很清楚这玩意有多难到手,用老板娘的话说,这不是钱的事,有点怀疑很正常。
然在这点上,牧傲铁却是有绝对把握的,点头道:“绝对是真的,不会有假。”
银牙咬唇的连鱼似乎也怕有假,忽纱衣飘飘的直奔书房而去,将墨宝放在了桌上,然后打开了一个匣子,又拿出了一卷墨宝摊开。
跟来的牧傲铁一瞅,发现上面正是“人间好”三个字,一看就和老十五的字很像,顿讶异,“这是锦国京城小鲜楼的那幅?”
连鱼竟没听进去,只顾着对比两幅字迹。
虎妞倒是在旁解释了一下,“小鲜楼的真迹怎么可能轻易弄到,你没见是拓本吗?因想临摹的人太多,小鲜楼就做了件雕品出来,拱人拓印,没相当的面子,一般的客人还不给拓呢。”
牧傲铁仔细一瞅,没错,还真是拓印的。
对比了一阵的连鱼已经是两眼放光,双手抚摸在墨迹上,指尖竟有些颤抖,发出无比惊喜的声音,“是了,这转折间的锋芒,这品格间的神韵,不会有错的,仿品仿的出样子仿不出这神韵,是探花郎的墨宝无疑,是他的真迹。虎妞,我有探花郎的真迹了。”
双手十指紧握,欢喜的要跳脚一般。
确实是太高兴了,不仅仅是喜欢这幅字,还有另一重原因,世人笑她是别人情妇,如今有天下第一才子的这两个字镇在这里,你们的品味高的过探花郎吗?
有绝代文华加身,格调自然是立马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情妇也是和别的情妇不一样的情妇。
看她那激动的样子,牧傲铁忍不住挠了下手背,他真的无法理解对两个破字激动的道理在哪,尤其是老十五那家伙写的字,若说是古董古迹他还能理解。
虎妞能不能理解不知道,反正也跟着主子欢欣,“恭喜老板娘得偿所愿。”
连鱼笑开了花,笑的像个小姑娘般开心,反复歪着脑袋品味那两个之后,忽一声感叹,“离天!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这一落笔,立马吐露出非同凡响,瞬间就将咱们这客栈的韵味给撩拨的超凡脱俗了。”
有这么厉害吗?牧傲铁立马盯着那两个字瞪大了眼睛使劲看。
虎妞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不过也挺狐疑的,“就两个字而已,字写得好就好吧,有老板娘您说的那么夸张吗?”
连鱼抬手就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你呀,平常叫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以后别跑出去瞎说,免得让人笑话你胸无点墨。”
回头,柔荑纤指又示意了一下两字,“离……天,这可不是随便写出的两字。虎妞,我问你,这块垒城怎么来的?”
虎妞没多想,脱口而出道:“人尽皆知呀,是古时候的仙人抛弃的大量巨石形成的。”
连鱼又问:“那咱们这客栈呢?”
虎妞:“自然是一样呀,仙人抛弃的巨石中的一块……”说到这,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品味着嘀咕一声,“离天。”
“客栈在此。”连鱼手挽轻纱,一手指了指脚下,又遥指上天,笑吟吟道:“天界而来,缘何不肯归去,自有可恋之处,甘愿离天,此中境界想必你这草包也能品出不凡吧?”
虎妞也两眼放光了,“呀,这感觉是不一样哦,仙人扔的石头,离天,还挺应情应景的呢,真好。”
“那是,仅仅两字道尽来由,又尽显不俗和气韵,这才叫才华。”满脸欢喜难消的连鱼又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哪像你开口闭口抛的石头、扔的石头,简直俗不可耐。回头立马找最好的工匠,给我丝毫不差的雕刻成客栈的招牌,对比起来,‘石心居’真的是太土了,以后客栈的名字就两个字,离天!”
“离天客栈……”虎妞品味着点了点头,她倒无所谓。
一声不吭的牧傲铁目光落回了那两个字上,经过连鱼的解释后,他也有种颇为惊艳的感觉,原来老十五说的一点都没错,好东西真的和字多字少无关,原来他看不上眼的两个字里面竟藏着如此不俗的深意。
他内心里深深感叹,原来老十五真的这么有才华呀,平常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若说他以前还有点怀疑的话,现在亲眼见证了,方知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不虚,方知这方面的老十五确实是深藏不露,连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都看不出来,唏嘘,真是被修行给耽误了的才子。
遥想当年,看到师父拎着棍子逼老十五练字的情形,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还笑来着,如今方知笑人者笑的不是别人,而是在笑自己。
总之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只要连鱼喜欢就行,至少兑现了给连鱼的承诺。
情绪稍稍回落一些的连鱼这才注意到自己光顾着高兴,冷落了眼前的大恩人,也好奇这位怎么能轻易弄到探花郎的墨宝,不禁问道:“张随,你认识探花郎不成?”
牧傲铁想了想,点头道:“算是认识吧。”
连鱼忍不住冒出一句期待,“久仰探花郎大名,盼一睹绝代风华,不知连鱼可有一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这话说的,牧傲铁直挠手背,很想告诉她,人家已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不知道晃了多少次,你早就尽过地主之谊了。
然而这话他不能说,让老十五题这字已经是很过分了,已经有可能让师兄弟几个承担风险了,他不能再做出把老十五给暴露出来的事。
只能委婉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他不敢说有机会帮忙问问的话,知道庾庆不可能答应,不能许这个诺。
见让人为难了,连鱼虽觉得可惜,还是表达了歉意,“是我冒昧了。对了,张随,我听朱庆说,参加‘铜雀武事’的一千万是你们借的钱,这钱我出了,就当是买下了这幅字。”挥手示意虎妞去拿银票。
一千万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也不相信这些人连这点钱也没有,重点是找个由头,不想跟牧傲铁纠缠不清,不想欠这个人情。
牧傲铁则一脚将庾庆踩了下去,“不用,别听他胡说八道的,他那人就那样,钻进了钱眼里,这点钱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不存在什么借钱,若让探花郎知道我拿他的字换钱,朋友都没法做了。”
第735章 新招牌
本来连鱼是要坚决了结此事的,听他搬出了探花郎做说辞,立马感觉自己花钱了事的行为确实有点不堪了。
在她看来,探花郎愿意写这个字肯定是不想跟钱挂钩的,计价算钱简直是有辱斯文,也是在羞辱探花郎。
她念头一转,迅速放弃了说钱的事,稍作沉吟后,改口道:“‘铜雀武事’比试的事,我只能说是尽量帮忙,至于能不能有什么结果,我不敢保证。”
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想一报还一报,不想欠人情。
牧傲铁觉得这个时候再帮忙打探消息已经没了什么太大的意义,明早就要出发了,现在知道考题也未必能有时间做准备了,不过还是客气了一句:“老板娘有心了。”
连鱼微微一笑,并给了虎妞一个眼色。
虎妞会意,忙问牧傲铁,“夜深了,先生还有事吗?”
这是送客了,牧傲铁又不傻,当即告辞了,不过走到书房门口时,还是想到了一事,回头道:“拜托老板娘一件事情,若有人问起这幅字的来历,还望老板娘周全,不要让人知道与我有关。”
连鱼颔首,“先生一片好意送来墨宝,既是提醒在先,连鱼岂能辜负,先生尽管放心,连鱼知道怎么做。”
牧傲铁略欠身,转了身就要走。
谁知连鱼反倒主动喊了声,“先生可知飞鹰帮?”
牧傲铁顿步,又回了身,有点意外她为什么会提飞鹰帮,颔首道:“知道。”
连鱼款款走近了,提醒道:“听说蝎子帮新招了五十个帮众参加‘铜雀武事’,先生可知那五十人都是飞鹰帮的人?”
她在这里开客栈做买卖,来者都是客,不会卷入那些个帮派之间的争斗,原本只想冷眼旁观做个看热闹的观众,如今终是破例开了口,想以此暗藏杀机、性命攸关之事还人情。
果然如此,牧傲铁讶异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却又沉默不语,斟酌如何回答。
连鱼看出了不对,试着问道:“你早就知道?”
牧傲铁略默后,点头承认了,“知道。”
这次论到了连鱼和虎妞惊讶,虎妞吃惊道:“知道他们是奸细,为什么还招他们加入蝎子帮?”
牧傲铁又沉默了,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们解释,问题是真正原因不便吐露。
一看就知道涉及隐私,连鱼抬手示意虎妞不要再问了,不过她自己又提醒了一声,“你们帮内的那个童在天也是飞鹰帮的人,前蝎子帮的垮台可能和他有莫大关系。”
话毕,发现牧傲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顿时明白了,又问:“这个你也知道?”
牧傲铁慢慢点头,他内心暗暗惊疑的是,这女人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鱼没说自己在盯他们,不知道这些人隐而不发的真正图谋是什么,怕触及不该触及的惹来大麻烦,只能是给了个理由,“无意中发现的。”
之后也就不想再提醒什么了,也许人家门清着呢,说多了的话,再用“无意中发现”的理由就解释不过去了。
见人家没有再留的意思,尽管牧傲铁今晚很想在这里留宿,但还是保持风度地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去,了结了一桩心事,也算是轻松了身心。
送走客人的连鱼站在书桌前,满怀欣喜的她本想好好欣赏探花郎墨宝,奈何终究是因为事情未做了断,心里装了事,无法再沉浸其中,走了阵神后,她忽问道:“梁般那边还是没找他的麻烦吗?”
虎妞:“没有,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若有什么动静,我们会及时知晓的。”
连鱼转身靠坐在了书桌上,看着墙上的大幅字画,徐徐道:“看来他说得没错,真能摆平梁家那边,难怪敢打梁般。假冒挑山郞,殴打梁家子弟,还能轻易弄到探花郎的题字,对飞鹰帮的暗中算计也了然于胸,他们的背景绝不一般,能冲铜雀湖来?”
虎妞:“铜雀湖的利益可不小呢,冲铜雀湖来也说的过去。”
连鱼叹了声,抱臂胸前,面带忧虑道:“这事透着蹊跷,若真是冲铜雀湖来也就罢了,怕就怕那些大势力跑来搅动,那波及的可就不是铜雀湖了,怕就怕整个块垒城都要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