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腾汗颜道:“小妖穷守山中一隅之地,无洞悉天下之能,小妖不知,还请三爷恕罪。”
三洞主平静道:“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凭你的能力也无法关注太多,然司南府的动静千流山是一直有盯着的,地母并非无缘无故收徒,在收徒之前有不知何来路的哪家奴仆拼命闯司南府山门,后不知何故,司南府的人竟把他带了进去。
后来便是你听说的,地母出山,去了钟家,收了钟家的两个女儿为徒。
后经查证,那个拼命闯司南府山门的人正是钟家的一个下人。也就是说,前因后果来看,是钟家先主动联系了司南府,后才有地母找钟家收徒。区区一个京城商贾,就算是富商又如何,你觉得凭何能惊动地母亲自登门?”
“这……”洪腾惊疑不定,试着回道:“这世上能让地母感兴趣的事情恐怕不多,司南府职责所在,难道和仙家洞府有关?”
三洞主颔首:“能做一方山大王,还不算笨。千流山那边也是这样猜测的,所以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力量紧盯司南府的一举一动,但一直未发现司南府有何动作,直到传出峦州牧的灵宠下嫁于你的消息,千流山的视线关注审视之下才发现了异常,发现有司南府的人乔装秘密出入。”
“……”洪腾心惊肉跳状,不知这位究竟想说什么,似乎又隐隐猜到了点这位想说什么。
三洞主凝视着他,“你还认为峦州牧吕开请你帮忙,而后邀你赴宴答谢,是正常事吗?”
洪腾喉结耸动,艰难道:“三爷的意思是,这是司南府设的局?”
三洞主:“很显然,摸清了你的喜好,所做种种就是为了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让你见到那个‘明月’。”
洪腾呲了呲牙,“是小妖鬼迷心窍,三爷放心,纳妾之事小妖会找理由推了。”
三洞主靠在椅背摆了摆手,“我来不是坏你好事的。美人计中了也无妨,美人尽管笑纳,这种事情,那个‘明月’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司南府大概不会也没必要告诉她真相。你关注错了重点,洪腾,你就没想一下司南府为何会冲你来?”
洪腾愣了一下,悚然一惊道:“莫非是冲‘冠风扬古墓’来的?见元山除此,似乎也没什么能值得司南府下如此工夫,只是,那古墓当年不是已经被司南府搜刮了一遍吗?”
三洞主:“这正是我亲自来此找你的原因所在。司南府是不是冲古墓来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见元山这一带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情的?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打草惊蛇。纳妾你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外松内紧,要瞪大了眼睛盯着司南府那些人,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洪腾:“三爷放心,我明白了。只是……一旦有变,小妖见元山的力量对上司南府怕是抵挡不住。”
三洞主:“没什么好怕的,大圣已经来了,就在附近冷眼旁观。”
“啊!”洪腾惊呼,这次真的是震惊了,没想到妖界的头号人物也来了,顿时紧张的不行,“大圣何在,容小妖前去拜见!”
三洞主:“不用那些个俗礼,这个时候,大圣不会轻易露面,愿意见你的时候,你自然能见到,不用强求。”
“是。”洪腾应下,一想到妖界大圣在自己身后盯着,顿感战战兢兢。
三洞主又问了句,“都来了些什么客人,大荒原、幽崖和殷国有相关的人来吗?”
洪腾好生默想了一阵,说道:“客人来的不少,大多都是峦州境内的,没听说有大荒原和幽崖的人,倒是殷国的‘碧海船行’在附近海岸开埠,来了人恭贺,三爷的意思是……”
“还真巧,真会挑地方,刚好跑这开埠来了!”三洞主一声冷哼,“不出所料,盯着司南府的不止我千流山,殷国大业司怕是也发现了同样的状况。大荒原和幽崖倒是一贯的清净不卷入这些事。看来,恐怕不止是大圣来了,只怕地母和地师也已光临。”
洪腾哑口无言,吓的够呛,没想到自己纳个妾竟惊动了这么多修行界的顶级人物,这次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看他样子,知道他怕了,三洞主安抚道:“不用害怕,事情除非见了真章,除非到了需要他们出手争夺的地步,他们才有可能露面。不可能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为个没落实的事情跳出来大打出手。所以你这次很重要,事情办好了,大圣自然会有重赏!”
“是。”洪腾表面恭敬应下,暗中心累,且无奈,没想到自己会卷入这种破事。
终于站了起来的三洞主走出几步后,忽道:“对了,那个古墓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洪腾小心跟在了他身旁,禀报道:“不敢有瞒三爷,小妖也不太清楚。当年司南府跑进去折腾了一趟,不知造成了多少的死伤,听说会同民夫,死了不下上千人在里面。
后来千流山的人也来了,带领见元山群妖下去搜查了一趟,小妖当时也在其中,亲眼见到又造成了许多伤亡。
那地下宛若迷宫,妖邪可怖,借地气滋生,似杀之不绝。当初清查过一遍后,千流山前来主事的那位,曾考虑过彻底清除那地下邪源。因那些妖邪不敢见阳光,最好的办法便是推倒整座大山,然后掘开地面,让阳光曝晒。”
三洞主颔首,“你说的那位前来主事的,就是二洞主。这事我听二哥说过,确实那般考虑过,可工程量太大了,光那座山想移开都不知要花多少年时间,更别说深掘开地下,不得不作罢。”
洪腾:“原来是二爷,是小妖眼拙。没错,后来考虑到那些妖邪也不敢出来见光,就作罢了,只是用石头将已经掘开的入口给封堵了而已。因小妖进去过,知道里面的情形实在是可怖,小妖执掌见元山后也没再进去查看过,故而不清楚里面究竟怎么样了。”
能让妖修说出“妖邪”的地方,可见确实是个邪门之地。
三洞主负手静默了一阵,忽嘀咕自语了一句,“墓里还能有什么?司南府此来,会和此地有关吗?”
……
天还未亮,还在半夜,峦州牧府已在忙碌。
一间小院内,有两人抬了一只大号的箱子进来,直接进了正厅。
正厅内亦有两人等着。
一人身着黑衣,身形消瘦,脸上瘦到几乎没肉,给人一种骷髅的感觉,肤色暗沉,在司南府地位不一般,执掌前司,名叫蒙破。
另有一人正是参与过护送列州士子赴京赶考的司南府行走,金化海。
在司南府前司先生面前,金化海自然是毕恭毕敬模样。
见到抬进来的漆木箱子,上面还绑着红绸花团,这显然就是送往见元山的嫁妆,金化海有点疑惑,不知什么意思。
蒙破抬了抬下巴,声音低沉,“打开。”
箱子落地,抬箱子的两人迅速拆下了抬杠,翻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的各种金银器皿。
蒙破问:“可知这是什么?”
金化海迟疑道:“进山的嫁妆?”
蒙破又朝箱子抬了抬下巴,“抬起来。”
抬杠的两人立刻又那箱子抬了起来,蒙破挥手在箱子侧面“咚咚咚”敲响三下。
金化海正疑惑,忽听箱子下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箱子里面的物品猛然下沉了一大截,而箱子下面突然掉落一名黑衣人,就地翻滚到了一旁站起,手上还拿着一块板子。
“懂了吗?”蒙破问。
演示的如此清楚明白,无非就是箱子下面能藏人,金化海如何还能不懂,点头道:“属下懂了。”
蒙破这才挥了挥手,让演示的三人退下了,室内无人后,他才说道:“我也要进山,你其实是辅,我是主。这次我便要藏在这特制的箱子里进去,有一批人要跟我这般一起进去。”
金化海小汗一把的样子道:“怎能让先生受如此委屈。”
蒙破抬手打住,“你以为你们乔装成送嫁妆的进山,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这边送嫁妆的有多少人,进山的有多少人,人家会盯的清清楚楚,你们难有什么作为。进山后,送嫁妆的途中,找到合适的机会,藏在箱子里的人落地后就地隐藏。你们在明吸引他们的注意,掩护我这边的行动。”
“是。”金化海应下后,又迟疑道:“不是让属下伺机去古墓探寻吗?”
蒙破:“古墓,我们当年都进去查探过,里面妖邪肆虐,行动不便。最主要的是,我们这次的人手不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发动大批人马进驻并大肆行事。
还有一点也与当年不同,当年就是为了入内找棺椁,找陪葬品,在地宫中的勘察可能有什么疏漏,这次必须要详查。
然地宫内的妖邪干扰太大,光应付那些妖邪就是个麻烦,何况我们的人手还不够,想安心细查怕是够呛。
所以,你要伺机安排人手去古墓探寻,他们一定会盯着你们的,把他们引诱进去,让他们的力量先进去帮我们清场。待他们降低了古墓中的干扰,再让他们明白自己上当了,待他们都撤了,都盯着你去了,我这边再带人进去。”
金化海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先生,我们这次进去还是找‘云图’吗?”
蒙破:“不该问的别问!”
“是。”金化海束手欠身。
第177章 偶遇
要赶远路,为了能赶上吉时,牧府准备的嫁妆半夜就装车出发了。
没有等新娘一起出发,新娘可以晚出发,见元山会派人来迎亲,为免新娘长途颠簸,会以飞行的方式来接。
按理说,在人间是不许大型飞禽以那种方式来接送人的,因为对人间势力来说,会影响对人间的管控,加之能承载重物飞行的大多是妖修。
既然不好控制,人间就想立规矩,将这种在自己区域内飞行的力量管控在自己手上,然而妖界又不答应,怎么可能全面由人间控制。
谈崩了后,那就麻烦了,人间和妖界在大陆上的势力范围是犬牙交错状,你不让我载客飞到你那边,我也不让你载客飞到我这边,飞行不能走直线就没了太大意义。
因而载人飞行在人间少见,基本上都是在大陆之外的地域。
不过这次显然是个例外,峦州这边的人间掌权者和妖界那边的互相沟通好了,事先达成了谅解。
也只能是接人,嫁妆不好空运,牧府不是一般人家,嫁妆实在是太多了,需要很多能载重物的大型飞禽才行……
天刚亮,庾庆便爬起跑到了落脚的宅院外面,坐在了一处花坛上,背靠花花草草,手放在后面窸窸窣窣,放了“大头”出来,又悄悄喂了一把灵米。
他纯粹是被“大头”给闹起来的。
昨天出发前,他怕“大头”途中忍耐不住,就已经给管饱了一次。
按理说饱一顿起码能管两天的,谁想啊,才过了一宿,“大头”就忍不住了,就使劲的在他衣服里面爬呀爬的,往他衣服里面藏灵米的地方爬。
那些灵米其实也是给“大头”准备的,出门不好带骨头,加之知道这虫子随时可能卖出高价来,给予“大头”的待遇确实好了很多,直接给备了灵米。
不过假冒的是普通苦力,不好让人看到身上有灵米,他就把灵米缝在了衣服里面,需要的时候就扯开衣缝倒些出来。
不曾想,估计是“大头”闻到了气味,发现了灵米近在咫尺,一宿之后就忍不住了,在使劲往那拱。
这虫子又没办法讲道理,看在人家身价不菲的份上,忍了。
算了,只好天一亮就跑了出来伺候。
不跑出来也不行,“大头”吃东西的声音很爽脆,嘎嘣嘎嘣的,容易被人听到,只能跑出来躲着点。
此时的“大头”已经在他屁股后面的花坛里嘎嘣嘎嘣吃了起来,而他也只能是东张西望的竖起耳朵帮忙放风。
当然,他也不太紧张,毕竟能认识火蟋蟀的人少有。
到处望了望,昨晚没看清的见元山,现在算是看清了。
确实是个灵山秀水之地,四周层峦叠嶂,飞瀑清泉,氤氲中雕梁画栋的飞檐,苍翠掩映下的亭台楼阁美轮美奂,清新空气沁人肺腑,确有仙境的感觉。
把人间的居家匠心营造搬到了这深山中,感觉这帮妖怪比人还会享受。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被远处薄雾中的一座大山给吸引了,一座立柱形的黑色大山,山壁似乎因为太过陡峭没长什么植物,倒是山顶上覆盖了一层,犹如戴了绿帽子。
根据从望楼拿到的资料,那座山的山下应该就是古墓的所在。
距离略作估算,离这里大概十五里左右的样子。
就在他想入非非走神之际,忽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偏头看去,只见一熟人慢悠悠沿着山腰石阶小路走来,不是别人,正是鉴元斋的崔游。
庾庆立马当做没看见,伸手身后,一把将后面大口嘎嘣的“大头”给抓到了掌心,握在了拳头里面。
“大头”给谁看到都行,唯独不能给鉴元斋的人看到。
他也起身,负手身后,佯装踱步而归,想装作没看到人家,就要回院里去。
崔游本就是冲他来的,当即喊了声,“朋友,看着面熟呀,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昨晚上他就盯上了庾庆,就知道了庾庆在哪落脚,奈何不好碰面,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哪能轻易错过,自然要偶遇。
庾庆回头一看,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微笑了起来,走了过去,与之客套寒暄起来。
双双走到山缘边后,见附近无人靠近,崔游才假装意外道:“探花郎,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庾庆没想到对方能因为他身上的望楼情报而盯梢见元山的情况,回道:“刚加入了‘碧海船行’,蒙船行执事器重,在船行内担任了一定的要职,恰好人家要来贺喜,喊我一起来见识一下,我就来了。‘碧海船行’知道吧?天下最大的船行,以后鉴元斋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会关照的。”